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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知道她有两个家属,她的丈夫早已经这样了,她的儿子马上就要这样子。”警察双手比划着戴手铐。

孙离说:“她还有娘家,我是死者娘家的老乡,我已打电话告诉他们了。”

警察本来已经走开,听孙离这么说,又回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离。”

又听得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刚才哪个讲孙离?孙离在哪里?”

人群里走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穿的是便装,问:“你就是孙离?作家吗?”

孙离说:“我是孙离,作家。”

那人说:“好,我们会找你的,我们有你的电话。”

孙离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嘿嘿,你不用认识我。”

“你怎么有我电话?”

那人回头说:“找你电话还不容易吗?”

孙却拉哥哥回到车上,说:“我怎么听出那个矮胖子在威胁你?”

孙离说:“我遵纪守法,怕他威胁什么?”

“我们回去吧,我们无能为力的。”

回家的路上,孙离打电话给陈意志,说:“你们不要等明天的火车了,自己有车就开车来,没车就马上租车。小英已经死了,人已拉到殡仪馆去了。现在是凌晨两点,你们可以赶在七点前到苍市。你们先不要找我了,直接到殡仪馆去,见上小英一面。殡仪馆不会连夜火化人的,最早也得在明天上班以后。记得把你小花的衣服带一套,小英肯定没有干净衣服的。”

孙离两兄弟进了屋,见喜子和小君都坐在客厅里。

孙离问:“你们怎么不睡觉呀?”

喜子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我们哪里敢睡呀?”

孙离问:“喜子你还记得那个小英吗?”

“哪个小英?”

孙离说:“陈意志老师那个小姨子,她被她自己的儿子挖死了。”

喜子吓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半天才问:“怎么回事呢?”

孙离嗓子早干得粘在一起了,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又拿矿泉水兑成温水,咕咚咕咚喝了,说:“我不知道自己哪辈子同他们家结上的缘分。记得前年吗,我不想过生日,躲到何公庙去写小说。我在庙里看见一个小孩子,叫江陀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庙里的人说,他爸爸在坐牢,妈妈离家出走了,奶奶年纪大了,很可怜。那孩子又有些坏毛病,手脚不干净。我一时发了善心,回来同马波说了。马波也是热心人,介绍他到朋友的拆迁公司学了开铲车。去年冬天,马波邀几个同学唱歌,我在歌厅男厕所看见一个女清洁工,居然是快二十年没见的小英。她认出我就藏起来了,不敢见我。我守在外面堵住她,追到她住的地方,问她当年出什么事了。她不肯讲,她说讲不出口。今天夜里,江陀子开铲车推南津渡的老屋,就是他妈妈小英住的房子。房子倒了,马上起了大火。人死了。哪里想到,江陀子竟然是小英的儿子!”

喜子听着脸越来越白,站起来想回房间。她身子一摇,人就要倒下去。小君赶忙扶了她,送她进了卧室。

孙离跟进房间,说:“真是人间惨剧啊!”

喜子躺在床上,头整个儿埋在被窝里。过了好半天,她声音弱弱地问:“江陀子是你的儿子吗?”

孙离听得汗毛都直了,说:“你怎么往这地方想呢?”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你到苍市这么多年,你们三个人是不是一直有联系?”喜子的声音细若游丝。

孙离半日无语,枯坐在床沿上。他也没有精力了,背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