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春节后,开学没多久,叶子老打喜子电话,想约她见面说说话。喜子对马波倒有几分敬佩,他在孙离同学中算是佼佼者。可他的夫人叶子,喜子想着就摇头。喜子这几天正好有些忙,就说:“过几天行吗?刚开学,有些忙。叶子,可以在电话里讲吗?”

叶子说:“见面才能说。”

喜子只得答应叶子,说:“约个地方,方便一头吧,要不在你家附近,要不在我家附近。”

叶子说:“我过来吧,不麻烦你跑了。”

喜子约叶子在自家附近的一清茶馆见面。她吃过晚饭,早早就出门,告诉孙离:“叶子约我喝茶,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她约你能有什么事呢?”孙离听了奇怪,“你说过不太喜欢同她在一起。”

喜子也摸不着头脑,她平时同叶子见面,都是在孙离、马波他们同学的饭局上。叶子是个盘算很精的人,她宁愿自己赶路,说起来是方便喜子,其实是不想喝茶埋单。她到喜子家门口来,依礼数是喜子请客的。喜子尽管懵懂,但叶子这点小心思,她还是看出来了。

喜子选了包厢,再发信息过去,告诉叶子包厢名,嘱咐她开车小心,路上不要着急。也不见叶子回信,估计她开车不方便。过了不到两三分钟,听到了敲门声。说不定叶子早就到了,一直坐在车里等着。

喜子吓了一跳,叶子叫她不敢相认了。她边请叶子坐,边回忆上次见面的时间。也有两年多没见了,可叶子像老了十岁。叶子是个漂亮的女人,眼睛大,个子高挑,平时穿着也很讲究。今天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风雪帽。她把帽子取下,头发乱糟糟的。

喜子无话找话,问:“外头很冷吗?”

叶子顾不得服务员在场倒茶,板着脸说:“心里冷。”

喜子拉着叶子的手,冰凉冰凉的。她搓着叶子的手,问:“告诉我,什么事呀?”

叶子突然倒在喜子的膝头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喜子忙对服务生说:“抱歉,我们自己倒茶,你去忙吧。”

喜子抚着叶子的背,宽慰了半天,问:“叶子,坐起来说话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子坐起来,扯过纸巾擦了脸上的泪水,说:“我告诉你,喜子,男人要是在外面有点儿花花草草的事,你吵就吵,闹就闹,千万别学我啊!”

喜子听得没头没脑的,问:“你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呀?”

叶子哭着说:“我同马波离婚了。”

“你们离婚了?我们怎么半点风都没听见呢?”喜子听了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

叶子说:“你们半点风声不听见?僧俗两界,人尽皆知啊!”

叶子平时同人拉业务,说话起来条理清晰。这会儿说起她的家务事,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喜子听了半天,才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马波同苍莨寺的周美尼好了,宗教局上上下下都知道,寺庙里的尼姑们也都知道。叶子知道这事的时候,马波正要从副局长提拔局长。叶子就像疯了,吵着马波要离婚。

马波不肯离婚,跪在她面前求,请她哪怕考虑半个月,想想清楚再说。叶子不肯,说:“你想得美?过半个月,你坐上局长宝座了,再同我离婚?我一天都不能等!明天就离婚。”

宗教局虽说谁都知道马波同美尼好,但事未捅破谁也说不上什么话。男女之私没有证据,都可以说是捕风捉影。叶子自己把事闹开了,宗教局就热闹起来。结果,马波的局长没有当上。

叶子的眼袋垂得像两个鱼泡,说:“我后悔啊!我要是冷静十来天,哪怕请假在家里睡几天,翻来覆去好好想想,也不会同他离婚的。马波局长没有当成,说是干脆叫周美尼还俗,他们两人要结婚了,那个尼姑要变成堂堂正正的夫人了。”

喜子问:“你说的周美尼,就是那个妙觉师傅吗?”

“不是她,还有谁!”叶子又呜呜地哭。

喜子望着她哭,劝她喝茶,然后又问:“你是仍然爱着马波吗?”

叶子说:“我年轻时是校花,马波追我追得好苦。他在我眼里也是个才子,人也长得好。他追我追得苦,这事他们同学,你家孙老师,都知道。我一直为这事骄傲。”

叶子答非所问,喜子只能听她说去。叶子说了半天她同马波的恋爱史,才说:“人到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爱不爱的?也有再给我作介绍的,我—个都看不上。没法同马波比。我也不是天仙,也不是十八岁的姑娘,我看得上的,人家能看上我吗?只有同马波复婚,我才不吃亏!”

喜子叹息着,说:“叶子,你要是还爱马波,你的痛苦我可以理解。你如果只是计较马波同美尼会比你过得好,你就再也跳不出苦海。既然缘分已尽,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