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5页)

但赤裸的身躯却仍然固守着自己的角落,不敢进前一步。

默默地站着,甚至不敢互相观望。

默默地祈祷:让月光再暗淡些,让树影再模糊些吧。但也可能是说:月光呵你亮些再亮些吧,请照耀我们的心愿!树影呵你再动荡些再疯狂些吧,别让我们退缩!

萨,英勇地走进了月光。

丁一和娥,听见她步履如舞。

月光和风,把树影摇荡在萨健美的躯体上,摇荡在萨颤翘的胸和颀长的腿上,摇荡在萨丰腴的臀和她羞赧的面颊上……

于是,娥,忽然间,疯狂地喊出了那句曾经让她无比感动的丁一的名言:“萨,你的屁股好美呀!”

这是一声温柔的号令,一切期盼着的心魂都要为之昂扬!

萨于是旁若无人,抑或是想象着在一切爱者的面前,无拘无碍地展现——把一切美妙的身形变作无声的话语,把所有可能的姿态演成非常的期待,让种种天赋的珍藏泄露天大的秘密,让一颗狂野的心向黑夜发出询问:喂喂,我是谁?还有你和他,你们都是谁呀!

于是,沉寂的黑夜便会应答:我就是那个期盼着爱情的吕萨……我就是渴望着软弱的秦娥……我就是梦念着屈服的丁一……我们就是那万古不息的行魂,在这不尽的行途中相互寻找着的——亚当与夏娃……

想象

我想把此后的情节都留给读者去想象,留给所有愿意想象并且能够想象的人们去想象。因为毕竟,戏剧依靠的不是别的,是想象——对生活之无限可能的想象,对爱欲之无限可能的想象。而三个人的戏剧,更是要靠着非凡的想象力,靠着宽展的心怀、纯净的心愿以及最为大胆的约定。

丁一、秦娥和吕萨,曾在那红、蓝、白三色之地演出过一幕幕非凡的戏剧。

在那红、蓝、白三色的房间里,丁一、秦娥和吕萨胆大包天。

我想把他们的胆大包天留给各位去想象。比如说,根据古今中外的种种传说去想象,根据自古以来生生不绝的梦愿去想象。根据“你想说又不敢说,想做又不敢做的”那些心情,去想象。根据你想过却又没敢想下去、想说却又只是在梦里说过的话,去想象。也可以根据如今比比皆是的“毛片”去想象——因为第一,性爱之事看起来大同小异;又因为第二,性爱之事想起来却大不相同。

丁一、秦娥和吕萨的夜晚,奇思叠涌,曾令我大为赞叹。

丁一、秦娥和吕萨的夜晚,异想纷呈,至今让我感动至深。

我想把那些纷呈叠涌的想象留给读者去想象。惟要知道那是夜的戏剧,是白昼之外的自由,是心与心的约定就好了。惟要知道那不单是肉体的事,也不单是精神的事,那是灵魂的事就好了。就好像曾经“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就好像,现在,上帝终于宽宥了人类,使他们重返伊甸。就好像亚当和夏娃已然识破了蛇的谗言,已然弃绝“知识树”的引诱,浪子回头,重新享用了“生命树”的果实。

在我的想象里,丁一、秦娥和吕萨的戏剧丰富无比。

在我的想象里,那是性的奥秘,更是爱的诗篇。

但我只想把它作为永远的想象留给各位。因为,这戏剧根本不是要你看,而是要你听,要你想,要你以想象去参与的。又因为一旦失去想象,人便会淡薄了心魂转而倚重肉体,便会轻看了话语转而迷恋上形器,便会把一条不尽的天途压缩成一处黄色的区域。

如果你不愿想象,不能想象,或轻看想象,那就干脆放弃这本书吧。

另外的地域据说是真实的,只求那形器的动作。

那史问我:淫荡与肮脏

如果你想象,如果那超乎寻常的想象让你受到了“淫荡”或“肮脏”的威胁——譬如那史问我:“你可知什么是‘淫荡’,什么是‘肮脏’?”我说:“那由衷的赤裸,你以为淫荡吗?那无所顾忌的袒露,难道你觉得肮脏?”我说:“倘若如此,那你就守住你的‘衣’和‘墙’吧,守住你的秘密同时守住你的孤独,让想象力在那儿死去。”

但是,性爱之事看起来大同小异,想起来却大不相同。你从格伦的录像带中可曾听出丝毫淫荡?可恰恰,从约翰那儿——即安那个明媒正嫁的夫君那儿,或辛蒂亚那个暗中操作的情人那儿,你看见肮脏。

淫荡和肮脏并不一定涉及肉体,而真挚感人的言词却可能说谎;甚至是,只有真挚感人的言词可以说谎。黑夜用不着欺瞒。黑夜就是黑夜,不必标榜其他。黑夜所以是诉说的时候。抑或只是为着诉说,黑夜才要降临。

当丁一、秦娥和吕萨赤裸着坐在月光里,坐在红、蓝、白三色的交界处,脚尖对着脚尖呈一个大写的“Y”字而任由夜风吹拂之际,我丝毫看不出淫荡。当他们守望着夜的约定,任由婆娑的树影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跳动,任由不躲不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另两个人身上游移之时,我更是看不出有哪怕是一点点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