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第2/3页)

真是不打不相识,据说自此以后,张学良便对杨虎城刮目相看。那当然是题外话了。

张杨在蒋被扣以后,立即向国内发出了抗日救国八项主张的通电,并打电报给陕北的中共中央,请他们马上派代表前来商讨抗日救国大计。十二月十七日,共产党中央派出以周恩来为代表的代表团到达西安,与张杨协商并一起和蒋介石的代表进行了谈判。经过谈判,蒋介石被迫接受了联共抗日的要求。后来,不管是"西安事变"的当事人,还是历史学者,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张杨两位将军不发动"西安事变",即使他们不围剿红军,而是听从蒋介石的指令撤出防区,由中央军去剿共,中国现代历史恐怕也要被改写了。

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成员陈山子到达西安时,被编入国民十七路军。而此时的十七路军实际上已名存实亡。"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囚禁南京,后一路随蒋直至到了台湾,被囚禁了一辈子;杨虎城则被解除军长职务,被囚禁十二年后惨遭蒋杀害。杨离开十七路军后,原十七路军的部队经过合并改编,成为新的第三十八军,军长孙蔚如,辖第十七师,师长越寿山;以原先的第四十九旅第九十七团等部扩充为第一七七师,师长是前西安绥靖公署参谋长李兴中,陕西警备第二、三旅改编的独立第四十六、四十七旅也归该军指挥,投入到抗日战场上。第十七路军的番号虽然已经消失,杨虎城也没能率部参加抗战,但是,这支自陕西蒲城民团发展而来的武装,由杨虎城一手带出的十七路军各部,却成为各个战场上的抗战主力,在抗战史册上书写了光彩照人的一页。

陈山子的车队到达西安后经过几天的休整,换上了军装,就随三十八军渡过黄河,布防于山西南部中条山。从地理位置上说,中条山山脉是黄河的屏障,也是陕西及至整个大西北的屏障,此后在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由杨虎城的结拜兄弟孙蔚如率领的这支以三万名陕西冷娃为核心力量的抗日队伍,历经惨烈的"永济血战"、"六六战役"、"望原会战"等,用鲜血和生命挫败日寇十余次的血腥扫荡,使日寇始终未能跨越过黄河,进入西北。

陈山子跟随他的三十八军接连打了几次大仗。在此之前,一直在和平环境中生活的他还从来没有听见过枪炮声,但一上了战场就不一样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这使得本来胆子很小的他经受了战争的考验和锻炼,不但习惯了那些枪声炮声,有时,几天没听到枪炮响,反而觉得很寂寞,心里就想,队伍为什么不开到前线去跟日本人干上一场呢?从陈山子的本职工作来说,他是负责军需运输的,部队的给养和枪炮弹药等等由他负责运送,他并没有直接拿枪拿炮和敌人交锋的职责,但到后来,陈山子甚至于迷上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他觉得开开汽车,运运物品,似乎无法发泄他内心对日本鬼子的仇恨。

陈山子真正走上战场是在参加"六六战役"的时候。"六六战役"是继"永济战役"之后一个非常重大的战役。一九三九年六月,日酋牛岛、川岸因迟迟无法打通这个西部屏障,屡屡遭到上司的训斥后,向中国的军队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大扫荡。从双方的实力看,无论是兵力、武器、空中还是地面,日军的力量都远远高于中国军队,特别是飞机、战车、远程山野炮都是中国军队所没有的。按照日军既定的目标,这场战役将以"在茅津渡聚歼三十八军"结束。

茅津渡是三门峡左侧、黄河北岸的一个古老渡口,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日军的进攻是从一九三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开始的。起初是规模不大的火力侦察,六月六日,日军的数十门山野炮同时响起,日军用他们最不习惯的夜战,从凌晨开始,就兵分九路,一齐凶神恶煞般杀来。虽然,身为总司令的孙蔚如早已料到了日军会以分割包围的战术向部队发起进攻,并且制定了相关的拒敌方案,但日军兵力之众多,火力之集中,还是让中国的军队一开始就处于相当被动的地位。交战不久,几道防线就先后失守。面对敌人愈来愈小的包围圈,便有一支由四十名机枪手排成的一道人墙,他们脱掉身上的血衣,光着膀子,端起机枪,杀向敌阵。这一惊人的举动,为被围困的部队杀出重围争取了时间。但是,仍然有两支队伍没跟上,他们被困在了黄河岸边的许八坡和马家崖。在那两支被困的队伍里,有一个我们始终在关注的人物,他就是陈山子。

八百多名年轻的中国士兵终于被逼上了黄河岸边一座一百多米高的悬崖上。那些士兵年龄都很小,大多是陕西人,是杨虎城家乡的孩子。他们站在高高的悬崖上,身后是奔腾咆哮的黄河,面前是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鬼子,放眼望去,云雾茫茫处则是他们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