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8页)

大黑丫头说:“听口音祖籍是山东的吧?”朱开山一笑说:“哦?听出来了?唉,我打小跟老爹闯关东,早是没家的人了。”大黑丫头说:“大兄弟好酒量,姊妹陪你喝两盅,账算我的。”一摆手,老果子又送来酒菜。

朱开山说:“不好意思,让老板破费了。”大黑丫头说:“有啥呀!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爷们儿交往。”朱开山说:“我有啥呀?一个穷淘金的,不值得交往。”大黑丫头说:“你和别人不一样。”朱开山警觉地说:“哦?哪儿不一样?你说说。”大黑丫头说:“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反正不一样。来,喝酒,一口闷了!”

两人推杯换盏饮得痛快。朱开山酒劲上头,连呼“痛快”。

他的脸红红的,更衬显出浓眉大眼的俊爽劲儿来,大黑丫头不觉有点儿心迷。朱开山却问:“老板娘,打听个人,有个叫贺老四的认得吗?”大黑丫头一惊:“贺老四?他是你啥人?”朱开山说:“不是我啥人,有个朋友认识他,托我打听他的消息。”

大黑丫头小声地说:“这人没了。”朱开山问:“没了?为啥?”大黑丫头说:“说法可不少。有人说是为了跟人家争一个女人被人捅死了,也有人说他的金坑被人霸占了,这个贺老四仗着有一身好武艺,领着一伙弟兄和人家逗棒,败了,两边都死了不少人。”大黑丫头望着朱开山又说,“有种说法更神,说官府占了贺老四的金坑,让贺老四交出五道沟的金脉图来,贺老四坚决不交,便被人砍了。贺老四临死说,要对得起和他一起合伙开金场的兄弟。金脉图他咽到肚子里去了……”朱开山转过头默默地望着窗外。

大黑丫头说:“官府早就把网给架好了,就等着贺老四那个合伙人钻进来,从他嘴里抠出五道沟的金脉图来,他来了也活不了,听说贺老四把这儿的金脉图都告诉他了,这儿的沙金只有他俩知道。”朱开山说:“那死就白死了?”大黑丫头说:“这儿的规矩你真的不懂啊?当然是白死了!民不举官不究,就是报了官,衙门也不打这种官司。”朱开山说:“哦!那后事谁给料理的?”大黑丫头说:“都是金把头料理。大兄弟,不说那些死鬼,没意思。再来一壶?”

朱开山的舌头硬了,说:“不能再喝了,回去,回去睡觉。”大黑丫头说:“大兄弟,搁我这儿睡吧,炕上宽绰哪。”朱开山说:“不行,喝了你酒还占你的便宜,那还是人吗?”绊绊磕磕地出了酒馆。大黑丫头过来搀扶,说:“你这个人,咱俩不都得便宜吗?走就走,我送送你。”朱开山推拒说:“不用……”朱开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着大黑丫头说:“你是今年才在这里开酒馆的?”大黑丫头一愣说:“这么说你去年在这儿淘过金?”朱开山自知失言,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金场附近有一片乱葬岗子,埋葬着为了金子死去的人们,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坟丘上杂草丛生。朱开山迈着醉仙步扒拉着草丛寻看着。一堆黄土中,贺老四的墓碑赫然在目。朱开山默默地看着,良久,双膝一跪说:“兄弟啊……兄弟,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给我留句话呀!我要替你报仇!我一定要走出金沟,把你的家小安顿好……”朱开山呜咽着,悲怆的哭声在夜里直指夜空,让听见的人更生寒意。悲醉相加,朱开山竟仰躺在地浑然不知。一直跟着他的大黑丫头过来了,把他背起来,向金夫木屋走去。

次日早晨,阳光射进金夫木屋里。金夫们纷纷起炕了,朱开山坐在门口默默地吸着烟,望着远处的群山。

大金粒说:“喂,老朱,过来!”朱开山谦恭地过来问:“头儿,有啥吩咐?”大金粒说:“给我把尿罐子倒了,臊烘烘的。”金夫们也起哄说:“对,老朱,你起得早,给大伙的尿罐子都倒了吧。”牛得金看不下去了,说:“你们欺负老实人干啥?”朱开山忍气吞声,端起尿罐子要倒。大金粒坏笑着说:“老朱,你先等会儿,我又来尿了,别动,给我接接尿。”朱开山强忍羞辱,端起尿罐子给大金粒接尿。大金粒不依不饶地说:“妈拉个巴子,别站着呀,让我怎么尿?你不会跪下?跪下接!”朱开山眼睛红了,死死地盯着大金粒。小金粒看不过说:“哥,你咋就是和老朱过不去呢?他扒你祖坟了?老朱,别搭理他!”大金粒蛮横地说:“我就是要和他过不去!咋了?他是你爹呀?我看着他就烦!像是会点儿啥似的。”

正僵持着,大黑丫头走进屋来,见状说:“咋的?大金粒,又欺生了?你给我老实点!就你这把渣渣,真动起手来,两个绑起来也不是老朱大哥的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