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 逼(第3/4页)

“你今天是受霍老之托跟我谈吗?如果是,那么就请你转告他:放开小雯,停止所有下作的手段;这等于是最后通牒,不然我们决不会放过这个‘七十二代孙’!我们这回一定要联手解救一个山里来的穷孩子,只能跟他摊牌!我们说到做到!”

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了颈部。我紧紧盯住她。

娄萌眼里噙住了泪水。她吞吞吐吐:“不,我不是为他传话的,我只是牵挂你还有纪及,你要相信我……”

她转脸擦了一下眼睛。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我只能相信。可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太不幸了,真的不幸。不是因为她刚才那番话、透露的那些信息,而是我的软弱——由于这种软弱,我竟会陷入某种追悔和自责。我承认自己那一天以及后来,真的站在了一种久违的欲念面前。不,这不是欲念,这是怦怦心跳的中年,是好奇,是巨大的隐秘和甘味,是不能拒绝的丰腴和向往。一种纠合了昨天和当下的美丽和奥妙,一种恰如其分的温热以及沉湎,是这一切的综合让我一再原谅了自己。我会走多远?难道自己真的会变成另一种人,一个神情恍惚的人?当然不愿也不能如此。瞧她就这样具体而真实地存在着,聪慧、清洁,像推开层层世俗的泡沫探露出来的一支苞朵——可有时给我的感觉又正好相反……我常常想起令人震惊的那一幕:当我发现浪子马光站在楼梯拐角,与之紧紧相拥的时候,曾经想过马光的心思,想这个城市的浪荡青年、他的幽暗的心底。那时他也许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意。是的,她不过是一个与浮浅粗鄙的上层相匹配的少妇,是悬在整个城市上空的五彩风筝。她既粉饰又帮衬,她的存在常常是为了安慰一个时代里最为冷酷的心。不过,她的不幸又在哪里?在被红酒绿酒淹死的那一刻吗?

此刻我又在想这一切。我知道类似的念头加在一个柔弱的女人身上,毕竟有些残酷,有些卑下和恶俗,但它的确藏在了男人幽暗的心底……

第一步踏入家门,就看到梅子不安地坐在那儿。她一见面就问: “有什么事情?”

“没有,没有什么事情。”

“你骗我!”

我抖了一下,不知怎么脱口说道:“是的,骗你。”

梅子生生地盯我。这样待了一会儿,她突然说:“你的朋友当中有人被传讯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这没什么,没准他们也会传我。”

“多么可怕,太可怕了!”

梅子站起又坐下。她挨近了我,仍然重复着过去的一些话:“你退出来吧,停下吧!你真的不能退出来吗?”

“真的不能了。”

“为什么?”

“因为……太晚了。”

“真的太晚?”

“真的。”

她哽咽着:“本来这属于别人的事,可你陷得越来越深……”

我安慰她,也极力想让她明白:“我们,我,已经做不成一个旁观者了。”

“为什么?”

“就因为,梅子,”我在想怎样说得清晰,这才发现它是最难表述的一种意思,“是这样啊梅子,如果我总是做个旁观者,我就成了心中有愧的人,我的内心就会受到谴责。所以……”

梅子不解。但她信任我,只是不能理解我的话。

“既不想做旁观者,也做不成。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我,你,你的母亲和父亲,所有的人,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参与进去……”

“这怎么会呢?”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此刻像儿童一样,一直望着我。

我只絮絮叨叨说下去:“梅子,我总是让你牵挂,因为……你就是生活赠给我的一个宝物,是对我的最大奖赏。而我从小,从十几岁开始就在大山里流浪——直到在这座城市里被你收留。我想怎样做才能对得起你。可是我常犯可怕的错误。我知道现在谁要做一个好男人,比登天还难。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失望……”

梅子大概只听懂了一部分。她流出了泪水。我说:“这些天,我真的在等一个人——我在等狸子他们。”

“谁是狸子?”

我告诉是蓝毛的朋友,他们为了讨好“七十二代孙”,什么都干得出来。还有,我们几个人一直在联手解救一个人、她的全家,他们也像纪及一样,来自一座大山里。双方已经摊牌了,已经没有了退路……

梅子大惊失色地望着我。

3

我去找吕擎,刚进门他就冷笑着告诉:“以前练过一阵拳脚,想不到现在终于有机会用上了。”原来昨天晚上他出去了,母亲说听到敲门还以为他回来了,一开门却进来了三个生人。领头的是那个黄黄瘦瘦的狸子,上来就问吕擎在不在?母亲说不在。他们到处翻找,把东西都给弄乱了。母亲的斥责他们不理不睬。狸子脱了上衣,接着两个人也脱了上衣。“母亲说他们身上都刺了一条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