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长城 第十章 布谷声里(第3/5页)

徐芳想起这段故事,一边拽着他的袖子给他缝补,一边笑着说:

“五十儿,你管人家朝鲜姑娘叫‘阿妈妮',有没有这事儿呀?”

“这个……是有。”他红着脸承认道。

“你干吗这样叫呢?”

“我看同志们管朝鲜大娘叫阿妈妮',就当女的都得叫阿妈妮’了,”

大家哄地声笑起来。

傻五十也不见怪,沉了一会儿,感情真挚地说:

“我也不识个字,你们替我写封信吧!”

“给谁?”

“就是给那个姑娘,她待我真好。我的小本上还留着地的通信地址呢!”

“行,行。”三个人一齐说。

正缝补着,徐芳看见一个虱子从傻五十的领子里爬出来,就把针往自己胸前一插,捉住虱子,在指甲上噶嘣一声就挤死了。

“五十,你这虱子怎么不捉捉呀?”她笑着问。

“你瞅我哪有空儿呀!”

“你脱下来,我给你捉捉!”

“你不嫌脏?”

“脏什么?我在后方医院,经常看见小杨给伤员捉虱子呢。”

其他两个男同志说:

“现成的开水,干脆给他烫烫吧。他那衣裳也早该洗了。”

傻五十还要推辞,徐芳不由分说,让他把外衣脱下,把他被子下的脏衣服也找出来,全用滚开水烫了,泡在一个大盆里。把衣服洗净晾好,才离开洞子。临走,傻五十把他们的手都握疼了,还用极其热诚的眼睛望着他们,说:

“同志们!下次战斗见!你瞅着,我不能白看你们的戏!我李五十是翻身来的!”

徐芳这个演唱组在无名山呆了一个星期,把他们预定的计划——演出节目,辅导连队文化活动,帮助战士缝补衣服。搜集创作材料等几项任务都完成了。临行时,郭祥、小罗直把他们送过炮火封锁区,才放心地让他们走了。

徐芳每次下部队,都感到心灵上更加愉快和充实。这一次更是如此不同的是,又多了一层无以名之的恋恋不舍之情,总觉得时间太短了,仿佛没有呆够似的。直到离开很远很远,她还回过头望无名山上的阵地呢。

这时,已是盛夏景色。他们六七个人说说笑笑沿着曲曲弯弯的山径走着,耳边是不绝的蝉鸣和叮咚的溪水,眼前是看不尽的白云,绿树,野花和稻田。虽然太阳晒得徐芳老是掏出小手绢擦汗,也使她深深地沉醉在美的享受之中。路上,她看到不少伐木头的战士,“杭育、杭育”地把大树干从山上抬到路边,一个个敞着怀,有的光着膀子。他们的肩背厚极了,膀子圆圆的,又黑又红,闪着汗光,像红铜一样好看。她觉得战士们不仪灵魂美,就是体格也是美的。

田野上,这里那里的丛林深处,不时传过布谷鸟婉转的啼唱。仿佛它们在远远地互相问讯互相应答似的。徐芳从小就喜欢布谷鸟叫。她觉得。这种鸟,不管在露水湿润的早晨,还是在宁静的中午和朦胧的月夜。听来都各有情趣。尤其在炮火声咀,她觉得它们的啼声更为动听和充满诗意。她一面走,一面听,心里暗暗想道:如果将来写一个战役的交响乐,摘取一点儿布谷鸟自然的音韵。那才显得够味呢……

太阳老高,他们就赶到了师部。这是一个20多户的浓荫遮蔽下的小村。村边都是栗子树。树上挂着一串串绿色的毛缄绒的圆球,就像古代英雄冠上的盔缨一般。紧挨村边是一个小学校,校舍被炸坏了。从废墟上还露出两株未曾被压毁的木槿花,绽开着粉红色的花朵。

粟子树下,一个年轻的女教师,正教一群孩子跳舞。她穿着有花边的葱绿色的裙子,态度十分文雅。大约她们的风琴被砸坏了,她就用手打着节拍,用自己的歌声轻轻伴奏。孩子们尽管穿得很不整齐,但是精神很好,光着小脚丫在发烫的土地上欢快地跳着。显然。各方面的工作都已走上轨道,处处显示着战局的稳定。

进村不远,在一个高高的台阶上,就是师部了。台阶下是一个打谷场。徐芳看见场上坐着十几个人,都是本师的团长、政委。他们好像刚刚吃过晚饭,都穿着白衬衣,在那里悠闲地站着看热闹。徐芳走近一看,原来邓军正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逗着玩。小女孩穿着小蓝裙子,光着脚丫儿在前面跑,邓军拿着小树枝儿,飘着另一只空袖管在后面追。井旁边有一棵小枣树,小女孩怕追上她,就爬上了树,越爬越高。她见邓军够不着她了,就摘下小青枣,来投邓军。邓军也嘻嘻笑着抬起小青枣进行还击。那小女孩很机灵,她投中邓军就嘻嘻地笑,邓军投中她,她就装哭。所有的团长、政委都站在小女孩一边,师长也在那里呐喊助阵。小女孩每投一个,师长就喊一句:“小贞子,打呀,打米国撒拉米!”小女孩的士气越发高涨。当一个小青枣嘣的一声正正地击中这位“米国撒拉米”的头顶时,邓军装作被打中的样儿,把头一抱,引起一阵哄笑。师长拍掌大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