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风雪 第四章 待月儿圆时(二)(第2/4页)

“伤员呢,有没有丢?还是个别人被俘虏了?”

“这个,各部队都执行得很严格。同时战斗很从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么,是不是有人用了重火器,顶得太厉害了?”

“各部队连迫击炮都不准使用,我还落了不少的埋怨呢!”

彭总默然。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

“那么,敌人究竟是怎样估计我们的呢?”

“到现在为止,敌人仍然估计我们不过六七万人。”夏文说,“不过我们的撤退把敌人搞迷糊了。各通讯社都说,共军的撤退使联合国的统帅部莫测高深。他们对我们为什么要撤退猜测很多。一家通讯社综合为五条:第一,估计我们可能在等待政治解决;第二,估讣我们在聚集供应品;第三,估计我们可能在等待援军;第四,估计我们可能转移到另一条战线;最后一条估计说,也许是他们完全不知道的一回事。……”

彭总听到最后一条,几乎要笑起来。他问:

“有军队方面的资料吗?”

“这里有一份美军第八集团军发言人的估计。”

夏文说着,找出那份材料递给彭总。彭总戴上老花镜看起来:

“中国军队在其高级领导人没有采取对战争进程有影响的行动以前,可能与联军避免发生战斗。四天来,我们很少与敌军接触,甚至不知中共军的所在地,这是一个非常令人迷惘的局势。”

彭总看到这里停了会,又接着看下去:

“中共军几乎和他们的出现一样出人意外地撤退了。他们在联军采取守势的时候,没有受到压力就自行撤退,从他们撤退的范围之大来看,他们的撤退仿佛是有意的。”

彭总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把“仿佛是有意的”那一句,又重复看了一次。然后把那篇电讯放在行军床上,沉吟了一会儿,说:

“可见战术上还有毛病。为了示弱,没有掌握住分寸,撤退得快了,面也大了。”

夏文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一红,没有作声。

彭总又问:

“还有其他的材料吗?”

“今天的电讯正在翻译,可能快送来了。”夏文说,“路透社的消息讲,英军认为当前的局势是一种‘假局势。‘假局势的形成有三条:第一,由于中共的干涉已经挽回了他们的面子感到满意;第二,由于他们想建立一条缓冲地带;第三,或许是由于寒冬的将临,他们企图借严冬的帮助,使联合国军遭到拿破仑式的大溃败。”

彭总昕到最后一句,感到兴趣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微微一笑:

“只有这个估计还差不多!”

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可见一个秘密想长久保持不容易噢!”

这刚,一个参谋送材料来了。彭总抬头一看,却是毛岸英。此刻他身着人民军的绿呢子军服,已经是姿态英挺的青年军官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笑眯眯地递过材料来,说:

“彭叔叔,现在全世界都在猜测我们的行动呢!”

彭总接过材料,让他坐在身边,亲切地问;“你的目的达到了吧,现在习惯不习惯?”

“彭叔叔,”毛岸英说,“我在晋西北农村还是吃过一点苦的,在陕北也种过地,这里不过飞机多一些就是了。”

“他小时候在上海流浪,也吃了不少苦头。”夏文插上说。

“彭叔叔,你看过《三毛流浪记》吧?”毛岸英说,“我除了没偷人东西,没给有钱人当干儿子,别的都跟三毛一样。睡马路呀,给人拖地板呀,擦皮鞋呀,从垃圾箱里找破烂呀,全干了。上海有个外白渡桥,黄包车拉上去很费力,我跟弟弟岸青就在后面帮着推,推上去人家给几个钱。……”

“那时候,你多大?”彭总问。

“我十岁,岸青八岁,还有个小弟弟才三岁。”

“不是组织上把你们送去的吗?”

“是的,可是后来组织被破坏了,经济来源断绝了,那家房东就翻了脸,叫我们出去给他挣钱,挣不来就劈头盖脸打我们。有一次,把找弟弟的头都打破了,我就背起弟弟去流浪……”

“你那个小弟弟,到底哪里去了?”

“不知道。”毛岸英痛苦地说,“有一天,我跟岸青出去讨饭,回来一看,没有他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彭总听到这里,凄然无语。毛岸英也就把话收住。

他望了望墙七的作战地图,作为敌军标志的小蓝旗,又插到了清川江以北,就冲口问道:

“彭叔叔,为什么还要向后退呀?”

“你觉得退一下不好吗?”彭总笑着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