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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跟脚是一嘟噜的倒霉事。

饭主任承包了食堂,关于勤俭的就职讲话比齐国的《韶》更动人,《韶》至多让孔丘三个月食而不知肉味,饭主任的讲话确保我们三月不得肉味。

张罗做校服,又是征集形式,又是咨询色彩,迪奥,伊夫,圣.洛郎,拉格菲而德……最后,叶胡拿大主意:两种形式,西服,标准学生装(无领中山装)。一种颜色,黑。各班自选。又是有选择的自由。

“咱们班要西服还是学生装?”

“我们要西装,要媳妇……!”

于是四十块钱,我们有了这样一身西服。就象刚出师的大师傅做的拼盘,山是山,水是水,城楼是城楼,可就让你看也不是,吃也不是。饭主任再披挂上他那种“纯农民”标志的西装,也敢抬起头,腆着胸走。叶校长不知从哪儿看了几眼冷抽象,满口康定斯基:“黑色庄重,深沉,神秘,包公就是黑脸。”

黑的东西多了,黑手党是黑,西方教士的道袍也是黑的。法语里把教士比做乌鸦,闻见死人味就去找尸体,号称要超度人去天堂。

“明天全体穿校服,有代表团来。”

“这又是给谁穿孝呀?”

忽然传出个消息:本星期六去绿色度假村,春游,野炊,帐篷,篝火,森林,吊床,外边过一夜。

仿佛夏天下火的午后,身上拉粘,汗发不出来,在肉里沤着,忽然霹雷一声,屋檐的雨帘小瀑布似的撂下来。痛快!

手背朝下要钱,买这,买那,大包小包。野炊要柴,篝火要柴,偷来校办厂的包装箱。斧子,锤子,一会儿,一大堆。看包装箱的人发觉,气得跳起来脚比胡子高,晚了晚了,木柴早被我们扎成捆转移了。

我自己总有一种毫无理由的看法,认为出去玩,最大的乐趣并不在于真正的玩——登上车,再一眨眼,车又带着你往家开了。最大的乐趣在于上面谈的那些准备,还有,很重要的对玩的欢乐的诸多设想。出发之前,对功课,习题,背书的忍耐。一个男孩子,手里藏了朵花,等她,迟到了,五分钟,十分钟,还没来。“出什么事了?老爹发现了?堵车了?迷路了?……要不,把这事忘了?……那,她又跟谁在一起呢?她很大的眼睛里,现在,又漂着谁的影子呢?”忽然,刘海儿,裙角,身子,街角里拐出一个人,对他来说,完完整整一个有阳光有鸟叫的春天。

天蓝得发黑,蓄在地平线下面的太阳溢出几缕几丝的光,只把夜冲淡了些,还远谈不上天亮。从飘带儿似的街道的尽头,雾绰绰地飘来一队大轿车。眼角残着绿黄色的眼屎,眼仁却兴奋地大着,眼而里塞满妈妈姥姥的“小心”,手里拎着为一个人预备的足够一个军吃的东西,“兄弟们,上啊!”

与其抢着座再心疼地让给先生和女生,还不如不抢。我留在最后,的确不是充什么绅士。孟寻也在。她好象对别人热心的东西都不大感兴趣,或者有自知,知道自己力气小——根2常坐车,跟我讲,中国女子的勇毅全表现在挤车上。

“把牌拿出来……怎么就五十张呀……有了有了,好,‘扣儿’,一破一栗凿。”

“吃不吃话梅,‘话梅皇’的,可酸了,不过你不能吃,你是男的。吃这东西让人误会。”

“别动,你水漏了吧?我还以为谁尿了呢。哦,我鸡蛋也碎了,奶奶说煮得嫩,软心,完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