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5页)


  女人在双臂之中颤晃着,如风中细柳,几欲要痉挛了,大颗大颗的泪就坠下来,说:“啊,有你这样的话我真高兴,可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悲哀到了极点的白朗一下子冰山似地崩溃了,他瘫坐在条凳上,抓过了酒罐来饮,却在酒罐里发现了一柄短刀。他极快地把刀拿在手里,回过头来,女人却已衣着整齐地平平地仰睡在他的床上了,在惨惨地笑:“大王,你来杀了我吧!”
  白朗握着刀走过来,他的手在抖动着,他杀过了不计其数的人从没有这样抖动过。“我怎么能杀了你呢?我怎么能杀了你呢?”
  “你杀了我,我会死得幸福的!我求求你了,我的大王j',
  白朗看着女人微笑着闭合了双眼,脑子里浮现出一刀下去切断了她的喉管或是一刀扎在她的左胸,血喷泉一样地溅上屋顶,溅上四壁,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就再不复存了?!他回头看着窗外,今天的太阳没有照耀,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有雨在下落了。他终于说:“好吧,我满足你。”俯下身去,在她的额上,鼻尖上,嘴唇上亲吻了。“你把左手搭在床沿吧,我划破血管,血就会流干的。”
  女人顺从地伸过右手在床沿了,她并不看,仍那么安详地闭了双目,白朗却拿刀背在她的手腕处划了一下,就坐在一边头软得再也抬不起了。
  楼室里是那样安静,窗外的雨在淅淅下着,这雨声在女人的知觉里是血管里的血在往外流淌,她没有痛苦,她觉得生不能与英雄的白朗作妇作妻也不能与他纵情为乐,但经他手死去才使她这般自在幸福呢!现在,她要死了,血一流完她就死了,但愿在另一世里他们再相会吧。
  白朗抬起头来,发现女人的胸部慢慢平熄了起伏。他走过去,女人早已经死了!她在一种意识中死得果然安详,脸上还在微笑着,没有血,没有伤,真如睡熟了一般的一尊菩萨。白朗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将她神圣起来而不敢再去碰她,摸她,直到天黑,天黑又到黎明。
  黎明里,白朗抱起了酒罐大口大口往嘴里倒酒,已经喝得大醉了还在摇动酒罐。没了酒的空罐里有了一种金属的声音,掉下来的竟是一把钥匙。白朗立即醒悟了,拿钥匙去开镣铐上的锁。锁打开了,他的眼泪刷地又流了下来了。是呀,这女人在死前把什么都预备好了,她为他带来了钥匙,也为他带来了自卫的短刀!白朗跪倒在女人的尸体前,叫着“夫人!夫人!”泪水涌流却嘿嘿地大笑了。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杂乱的呐喊声,听得见有嘶哑的吼叫:“一定要守住,守住!今日谁杀了那头领,我大王就将夺寨夫人赏他了!”白朗听出这是黑老七了,黑老七接着又喊着夫人,大骂着“跑到哪儿去了?”一小卒在答:“夫人昨日上楼没有下来。”黑老七就又骂道:“娘的×,谁还让她到楼上去的?!”白朗隔窗一看,堡门外的土场上果然狼头旗帜数面,无数的狼牙山寨的旧部在那里攻打,他要探身窗外嘲笑那一个黑老七了,楼梯口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朗立即复坐床上,将镣铐缠在手脚,那一柄短刀就顺手压在凉席下。
  门被一脚踢开,黑老七和四个提了柳叶刀的喽罗走进来。
  “和尚白狼!”黑老七恶狠狠地说,“你不是总要见我吗?我黑老七来见你了,怎么样,地坑堡待你不薄吧,关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个娘儿陪你?”突然一变脸吼叫:“小的们,把那臭娘儿一刀砍了!”
  白朗说:“慢着,她在我这儿睡着了!”
  四个喽罗皆一时满脸尴尬,觉得压寨夫人竟是睡在囚徒的床上,便拿眼看起自己的山主了。黑老七哈哈笑道:“和尚白狼,你以为你沾了我的便宜吗?我告诉我,这臭娘儿们害了麻疯病,是我特意让她来找你的,我不用杀你,你也死到临头了!”
  白朗傲慢地坐那里,冷眼看着黑老七,说:“是吗?那你怎么还到楼上来?!是来请我出去吧,外边的我的兄弟越来越多,你是让我去领他们进来吗?”
  黑老七说:“是的,和尚,外边是打得厉害,自把你关在这里,我地坑堡再没安宁过。”
  白朗说:“这我当然知道,你是瘦多了,气色是坏多了,日日夜夜听风声就是雨,见草木也错认了兵,再要下去你不是吓死也得吓疯的吧?”
  黑老七说:“说得一点不错,我就为此来向你借一件东西的。”
  白朗说:“什么东西?”
  黑老七说:“要一颗人头!外边的人见了你的头,心就死了,就不会再来寻我的麻烦了!”
  白朗笑了:“是吗,你来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