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3页)


  “这小子运气来了!”
  后来桑叶败了,蚕不能再喂养,烟峰就坐了手扶拖拉机到县上去,果然衣着慢慢时新起来了。她又喜欢买些小零碎,什么铝锅呀,小蒸笼呀,糖瓶呀,茶叶盒呀,东西虽不大,摆在柜台上却五颜六色,明光闪闪的,后来竞买了一台收音机,每天吃饭时间,就拧到最大音量,惹得来人更多了。一到晚上,就听见有人在互相招呼:
  “走,去听戏去啊!”
  到了烟峰家,看见柜盖上的小洋玩意儿,问这问那,又评论烟峰那新买来的衣服,说几句“烟峰成十八岁娃了”的笑话。烟峰得意,常常出门,动不动就把禾禾新做的工作服披上,还将禾禾的一双地质工人穿的半旧牛皮鞋穿上。一些人倒嫉妒起来了:
  “一个拖拉机使这家发了!”
  “他哪儿就能买起了拖拉机?”
  “人家养蚕呀!”
  “他怎么就能发了?”
  “哼,男人能挣钱,婆娘勾子能擂圆,那烟峰披个衣服穿男人皮鞋,烧包成什么样了!”
  烟峰听了,倒不在乎。每次进县城回来,又总要给麦绒的孩子买些糖果,或者帽子、围裙、鞋子什么的,这却使回回和麦绒惊慌起来,怕这样会将孩子的心勾走,也就尽量打扮孩子。但毕竟比不过烟峰,便不大让烟峰再接孩子过去,当烟峰将新买的东西送过来,就说:
  “给他买这么多东西哟?这孩子既然投胎到没本事的娘这里.他哪儿能享得城里人的福!”
  说话不甚中听,烟峰就心上疙疙瘩瘩起来。回来越想越生气,只恨自己没有生娃娃的本事,好心没好报。
  到了冬至那天,电线拉通了,白塔镇上的电灯亮了,深山人几天几夜喜得坐不住,睡不稳,都盼望电灯很快拉到各家各户。几天后,各山山沟沟就开始架线路,鸡窝洼的电杆栽到洼底,但各家要用电,从洼底到各家门前的电线却只能自家出钱。这一下,使好多人家为难了。麦绒家离洼底较远,回回计算了一下,单这一段电线,以及屋里的电线、电灯、电表钱一共需一百五十元,他便叫苦不迭了。自结婚花了大笔钱后,又翻修房子,又置买家具,手头的钱早已没有几个,哪儿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只好眼看着别人用电,自己依旧点那小煤油灯。
  拉电最早的,要算是禾禾。他一连接了四个灯,一个小房一个,而且大门口也拉了一个。一到夜里,满洼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那门上的灯,亮得像个太阳。
  回回夫妇自惭形秽,就更不大到禾禾家来,自觉不如了人家。洼里的人也都议论开了,说这一家子红火了,那一家子光景要塌伙了。
  但是,这个时候,烟峰病了。
  她病得很厉害,四肢无力,不想吃饭,又经常呕吐。眼红而嫉恨他们的一些人得到消息,就都私下叽咕:
  “这病怕不是好病哩。”
  “哼,人的福分都是命定的,我就说这一对浪子怎么就日子这么红火!他们哪儿能享得那福?有财就没人,有人就没钱,瞧吧,即使这病能治,也是来收这家钱财的。”
  禾禾也紧张起来。先并不在意,觉得烟峰一向身体好,这毛病过几天就好了。没想越来越厉害,他忙到镇上请了大夫来。大夫请过了脉,却突然大叫道:
  “禾禾,你有大喜了!”
  消息一时三刻传遍鸡窝洼,人人都惊呆了:这个多年来不会生娃娃的烟峰竟怀孕了?!说来说去,原来那回回才是个没本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