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页)


  磨子跑了几条巷,差不多巷里都有人,不是红大刀的一伙入围着金箍棒的几个人打,就是红大刀的人又被榔头队的人撵着跑。凡是红大刀人得势的,他只问:麻子黑呢,麻子黑在哪儿?而红大刀的人失了势,他就扑过去帮忙,故意引得三个四个过来撵他,边打边退,退到杜仲树下了,一脚将前边的那个踢得碰在树上,再压在地上,另外的三个轮番进攻,来一个,打一个,叽里哇呜地都打跑了,再把地上的揪起来,问:麻子黑呢,麻子黑在哪儿?那人门牙丢了,不吭声,眼瞅在地上寻牙。他说:寻你妈的×哩,要寻就多寻一颗!一拳又朝嘴上打去,真的是一颗牙又没有了。磨子说:麻子黑呢,麻子黑在哪儿?那人却从怀里掏出一张毛主席画像,哗地抖开,挡在脸上。磨子说:哟,你还会这样?!一脚踢在腰里,那人滚了一下,再一脚踢在背上,那人再滚了一下。斜对过的院子里,三婶一直趴在门缝往外看,开了门说:磨子,磨子,不敢打了,再打就出人命呀!磨子说:这你甭管,快进屋去!还是问:麻子黑呢?那人终于说:麻子黑是谁,我不知道麻子黑。磨子说:你是哪儿的?那人说:我是下河湾的。磨子说:除了下河湾的还有从哪儿来的?那人说:有洛镇的。磨子想,麻子黑可能和洛镇的人一块来的。突然那人抓了一把雪猛地砸到磨子的眼睛上,翻起身就跑。
  磨子骂了一声:我日你妈!揉着眼睛撵去,撵到横巷口,眼睛还不大清亮,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迎面过来,就问:麻子黑在哪儿?那人却说:麻子黑在这里!磨子睁眼再看,面前果然站的就是麻子黑。立即说道:你狗只的还敢回来?!麻子黑说:回来找你哩!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磨子一个趔趄退了几步,但没有倒,低头看见腰里插着一把刀,刀把子上血往下流,流得像包谷酒烧成了往外出头稍子酒。气势汹汹的磨子寻了半天要收拾麻子黑,麻子黑却先下手为强,捅了磨子一刀,磨子嗤啦笑了一下,说:狗日的,你倒捅了我!便拔出了刀子,大声吼叫,从巷子口撵了过去。麻子黑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巷中的一个厕所前,并没有跑,只是大步地走,也不回头。磨子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又撵了几步,脚底下软起来,就拼着所有力气把刀子甩了过去,他就趴在地上了。趴在地上还往前看着,刀扎在了麻子黑的屁股上,如果再高一点,就扎在麻子黑的腰上或背上,可偏偏扎在屁股上,麻子黑也是扑地趴倒在地上。而这时巷的那头出现了几个人,磨子已经认不清那是红大刀的人还是金箍棒的人。
  面鱼儿老婆用扎裤管的带子勒紧了碗,明堂和冬生跑了过来,他们撵麻子黑没有撵上,赶忙把磨子抬回了他家。
  麻子黑被三个金箍棒的人架起跑出了巷子,麻子黑就让把屁股上的刀子拔了,说他能走,不让架着。架着的人说:刀子扎了那么深,还能走?麻子黑说:磨子他叔是个瓷髁,磨子也是个瓷髁,扎人都扎不到地方!他推着那三个人快去别处战斗去,自己就一瘸一跛顺巷子走,血在地上滴了一路,他没有扶墙,回头还看见雪地上的血像梅花一样鲜艳。一只狗夹着尾巴从巷口往过跑,猛地要停,四个蹄子在雪地上滑行了一米,但收不住劲,几乎就撞在麻子黑的怀里。狗拿眼睛看着麻子黑,麻子黑认得这是灶火家的狗,狗眼发红。狗也认得了这是麻子黑,看见麻子黑的眼睛发红。狗说:汪!汪汪!汪!麻子黑说:让开路!狗却忽地扑过来咬住了麻子黑的腿后弯子。腿后弯子是软筋,麻子黑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狗又闪开来,眼睛盯着麻子黑,口鼻里喷气,气喷到麻子黑脸上,麻子黑觉得是一股子火。麻子黑要站起来,一站起来狗就往前扑,麻子黑把刀子又甩过去,狗竞一侧身斜着把刀子用嘴接住,四蹄翻飞着跑走了。麻子黑这才明白狗是来收缴武器的。麻子黑在那一瞬间有了害怕,前后看了看巷口,站起来,+屁股上的伤口扑叽扑叽往外流血,一条裤腿全染红了。这时候,如果磨子,天布,灶火和明堂,甚至就是狗尿苔来,来一个,他也有些怯火了,偏偏就咯吱一声,使他惊得回过头来。
  咯吱声是斜对面的院门开了,门缝里伸出来的是守灯的头。守灯说:麻子黑,进来,快进来!麻子黑就趔了腿进了院里。守灯却又跑出门去,他才回来穿了一身衣服,胳膊腿冻得还是硬的,跑得趔趔趄趄的,麻子黑以为守灯要拉锁了院门喊人要捉拿他,守灯则拿了笤帚胡乱地扫了扫院门雪上的血,返身进来把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