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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的一架织布机上,走下一个女人,衣衫破旧,却面容洁净,大有几分风采。见客进门,哎哟了一声复又回去,梳理了头发,换取了新衫。田中正就对金狗和大安说:“深山出英俊,一点不假吧?一棵嫩白菜硬是让瞎猪拱了!”三人进门,田中正在中堂又大声夸说这女人俏样,女人打扮了出来,倚在内屋门框上说:“瞧书记说的,我们深山人有什么好,丑得出不了门哩!”眉眼就溢光飞荡。然后烧水泡茶,一人一碗端上来了,又诉说田书记怎的多日也不见来,是嫌山里人的碗沿不净,还是嫌山里人的被头没洗?直说得田中正的话和笑混合一团。后来豹子就扛了一只野狗进来,直念叨书记口福好,可以喝酒吃狗肉了!便动手将炸飞了嘴唇的野狗绳拴了,勒死在门槛下,架火煮吃。吃罢,豹子取了枪,装上火药,药里又下了铁条,再将一小块有红的纸撕成四片,揉成小粒给每人的枪管里塞。金狗问这是什么,小男人说是“避邪”,田中正就说:“金狗真傻,这是女人的经血纸,装上它,不会出事故的!”金狗顿觉恶心,拒不接受,田中正就说:“金狗不要我要!豹子你先到后山去,大安往右梁上,金狗去左梁,你们三人发现了往下赶,我伏在沟口。要是今日有东西,那它是逃不走的!”分配完毕,金狗三人提枪上了山梁,田中正还坐在屋中吃茶,豹子的女人却提了一桶水,烧热了洗脸洗脖擦身子。

约摸两顿饭辰过去,沟垴的梢林子中响了豹子的呐喊声,随着右梁上也有了大安的“嗷——嗷——”叫声,金狗握了枪,知道那边出现了猎物,就静伏在一棵枯树背后,一双眼眨也不敢眨。倏忽,前边的一片蒿草地涌过一道波浪,迅速推来,他立即大声叫喊:“嗷——嗷——”那波浪立时停止,遂向沟下闪去。金狗并未看清那是一头什么野物,嚣喊:“田书记,下来了——”慌忙一边故意打弄得梢林乱响,一边收缩包围圈,向沟下移动。但是,山沟里却好长时间寂静无声,沟口的田中正并没有开什么枪。金狗想:难道野物跑脱了?便跑过山梁,从一条毛砭道上往沟口走,才爬至一个石嘴,突然听得前边有动静,伏地窥视时,两个妇女正蹲在一眼山泉边汲水。一个说:“田书记又来了,没到你家去吗?”一个说:“人家哪会到我家?我有你这副俊脸吗,东西一样,人家要的是白脸脸。”“……到底不一样的。”“是不一样吗,你小狐子好福!”“咱那死鬼,天一黑回来,黑灯瞎火地就上炕,你还没往那事上想,他就上来了,只顾着自己扇,你才刚刚有点意思,他就完了,完了就翻过身去睡,死也不理你。田书记不,他坐着说话,说得你心里痒痒的,他才上来,上来还帮你,这儿摸摸,那儿揣揣,你不能不催他……他倒不急,在里边角角落落,沟沟岔岔,圪圪沟沟,全回动得到到的了,你都要消了,化了,死了,他才……唉,到底是干部,干部和农民有差别嘛!”一个说:“……你是越吃越馋了,小心你男人用枪崩了你!”一个说:“他崩我什么,我是和死猫烂狗吗,我是和田书记!”金狗听了,却害怕得不敢起身,不知道说话的是谁?待女人汲水走了,看时,俊俏的那个竟是豹子的女人!金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眼前就模糊起来,盯着那豹子的女人从荒草里走去,风起草动,女人就时隐时现,他眼睛就看花了,一会儿觉得那女人是英英的娘,一会儿又觉得是死去的翠翠……金狗一时怒火中烧,他咒骂着这些不知耻的女人,更咒骂着田中正竟走到哪儿横行到哪里?!就提了枪往沟口走,他要过去找着田中正,当面打他一个耳光,要他跪下来交待这一切臭事。但沟垴上的豹子的叫声又喊了:“下来了!是一头野猪!嗷——嗷——”金狗低声骂:“你羞你先人哩,还讲究是打猎的!”却立即思忖道:豹子做丈夫,豹子都是这样,咱何苦发什么火?再说捉奸捉双,这阵你拿什么证据?那男女是通奸不是强奸,法律也管不着的,你有什么办法?一时灰心丧气,痴呆呆地站在那里。

远处豹子的喊声更大了,蔡大安也在喊,喊声在山谷里回荡着。金狗木木地跪倒在地上,突然像疯子一样大声嘶叫,将双拳在地上擂打。然后便端了枪对着山梁上那棵白皮松,勾动了扳机,一连放射了十三枪,将所有的子弹全部报销了!听见枪响,蔡大安和豹子从梢林过来,一边喊田书记,一边喊金狗。金狗还跪在那里,不动也不应,直待到田中正也提了枪过来问:“金狗,你打着了?”金狗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灰白得不是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