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活里没有主角(8)(第3/4页)

  后来,趁着他去厕所的时机,我偷偷跑到他桌前瞄了两眼。发现报纸只有一种,刊登彩票中奖信息的“彩报”。

  有相识的北大同学见我去他桌前观摩,于是问我,是不是觉得这人挺“神”的?

  我点头称是。

  同学说道,这人呐,是一“数痴”。嘿,我一听这名头,顿时好奇心起,赶紧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同学解释道:“这个人,其实还挺厉害的,我在高数课上遇到过他,他专门等在教室门口,下课以后,来问老师数学题。他不是什么大学毕业生,就是一高中生,但自学成才,对数字很敏感。”

  “不光是计算上很敏感,直观感觉上也非常出色。”

  “有学生跟他聊过,攥一把零钱,搁手里,他只要瞅一眼,立刻就能报上总数来,分分角角,一点儿不差。”

  “记车牌号,瞬时记忆,也行。”

  “只是这人呐,他做算术,不是为了搞研究,是为了挣钱。”

  “怎么挣?全靠彩票。”

  我这一听,立刻觉得不靠谱了。

  同学觉察出我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这人,已经有点儿疯癫了。你瞧着他干干净净,把自己拾捯得不错,其实脑子里的线已经断了,整个人都扎进数字里出不来了。”

  我问,这是怎么弄的啊?

  同学说,要真论起来,这事儿还有得一说。

  在三教里研究数字儿的这人,名字叫付大平。

  河北保定人,年纪差不多有快四十岁了,高中毕业,进京闯荡,因为他好动脑子,数学功底也好,所以一开始是在超市工作。后来头脑灵活,干活又认真负责,等积攒了些钱,就自己开了个小商铺。

  这人一旦有了钱,就开始想着花了。

  付大平的老乡中,有不少人爱好“卖彩儿”,也不贵,一次花几十块钱。

  一开始,付大平不沾这个,可到后来,他也渐渐开始买彩票。

  不知道是付大平真的对数字天生敏感,还是邪性,反正他买的彩票,经常中,虽然不是大奖,但几百几千的都是家常便饭。

  这一下,他算是彻底来了兴致。除了开店,一天到晚拿着笔算数字模型。大约有半年的光景,终于被他琢磨出一组数字来,当天就买。一买即中。

  一开奖,好么,一百万!

  这一下,可要了亲命了。老付和他老婆欣喜若狂,本想着把中奖的事儿保密,却没曾想走漏了风声。

  亲戚朋友蜂拥而至,纷纷借钱。招架不住之下,只得应允。就连他老婆,也动了心思。结果其实一目了然,借钱的一个人都没还,老婆则带着钱投奔相好了。

  至于付大平,谁在乎他死活呢?

  这人一旦逼到绝境,神经就绷住了,可人毕竟不是钢丝线,断了,就疯了。

  老付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再中一次奖。中了以后,媳妇儿就会回来,亲戚也不再躲着了。

  于是乎才有了这个守在北大三教,一天到晚研究彩票数字的“数痴”。

  听完这故事,我感慨万千。

  付大平对数字的天分,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要真说起来,确实是被这人世里的利欲熏心裹住了脚步。假如他能够认认真真地搞搞数学研究,是不是又有一番不一样的光景?

  我不愿意去猜想,因为一旦做了设想,再和现在的他对比,就显得太凄惨了。

  不要去做天才,天才脱不开俗世,会比凡人更悲惨。

  年底的时候,我回了原来居住的那片老区。相熟的哥们儿,请我吃饭。

  去了一家串儿店。不大,有二三十平方米,收拾得很干净。黑色的漆,红色的字,看着有种莫名的工业美感。

  进里屋以后,发现桌子很有特色。所有的桌子都带接口,能几张拼在一起,而且不像普通的拼桌儿,不稳当,这里的桌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严丝合缝。饮料杯子也不一样,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粘住的,杯子底部都带一个垫子,无论是泼是洒,都不会弄脏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