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层变革 一、难途(第3/3页)

——“你不说,我就给你跪下来。”

——“胡县长,你以为我不敢跪下吗?”

——“不光跪下来,我还敢活活跪死在你面前。”

在孔明亮真的做出准备下跪的姿势时,县长家客厅墙上的挂表的时针分针都到了十二点,那椭圆木雕的红木钟表里,当当当地连敲了十二下,声音脆亮,如寺庙古刹的钟声木鱼声。孔明亮有些醒悟地循着声音望着那钟表,脸上的表情如一层云里透出了一丝光。胡县长脱掉皮鞋,换了拖鞋走过来,盯着明亮冷冷笑一下:“你放心,我家的钟表再走百年都不会停下来。”明亮看看胡县长,又回头依然望着那钟表,脸上原来僵冻的表情化解开来了。有一层发亮的懊悔僵在他的脸上了。他看着走来坐在钟下沙发上的胡县长,朝自己脸上轻轻掴了一耳光。

“我想明白了。”他对县长说着,又用力掴了自己一耳光,“市长的钟表没电了,我不该提醒他快换电池让钟表不停歇地走。”说着一屁股坐在胡县长对面椅子上,像把自己从哪儿扔了出去样,“市长的钟表不走了,市长就该生病住院了。市长一住院,病就难治了。市长有了不治之症,就该把市长的位置让将出来了。”

说完这些话,孔明亮瞟着胡县长,显出万千的懊悔和不该。“我就是猪脑子!”在地上轻轻跺了一下脚,他又接着说,“市长病死了,不就轮到你当市长了?你当市长炸裂由镇改县不就完全由你说了算?!”然后就啥儿也不再去说了,只是看着县长感叹着,像把一匹敌人的死马医活后,那马朝自己身上踢一脚,又奔向了驰杀自己的疆域里。就那么,和县长相隔几米地对坐相望着,等着县长说一句宽解原谅自己的话。

可县长没有说。县长像电影上的人物样,喝着刚沏好的茶,把漂着的茶叶用杯盖推到一边去,吹了几下热茶欲喝时,又放下杯子用很轻的声音说:

“你本来就是市长的人,对市长忠心也是应该的。”

明亮果真朝县长跪下了:“胡县长,打死我都是你的人。”

县长问:“有啥证据吗?”

明亮想了想,想了岁月久长一会儿:“这样吧——胡县长,我知道现在正在进行死亡大殡改,要求人死后,都要火化使用骨灰盒。而我们全县自你建了火葬场——我知道那火化炉和火葬场,是县长你们家的生意和工厂。可自建成后,还没有一个死人是自愿去那火化的——从我开始——那就从我们孔家开始,为了证明我是你的人,生死都站在你的旗下你的这一边,我先把我父亲运来火化掉——让我父亲成为全县第一个自愿火化火葬的人。”

县长盯着孔明亮的脸。

“如果一个镇长把他的父亲送来火化了,”明亮说,“那火葬场的生意准就慢慢好起来。”

县长盯着孔明亮的脸。墙上挂表的铃声又响了,像古庙古刹里的钟声木鱼声,悠然远远,让人听了就大悟大开、很快明白了大千世界的万千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