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新儒家的政治诉求(第4/10页)

怎么办呢?张样龙提出了中行路线。所谓中行路线,就是在中国设立若干儒家文化特区。在特区内,“以家庭和家族的聚居为基本社会结构,以农业为本,士农工商皆有,三教九流并存。”在特区内,“以手工业为主要的加工方式,以自然或半自然的中医及整体疗法为主要的医疗手段……历法改用农历,纪年用干支或以孔子诞辰为始点。教育则全面有机地复活传统的耕读传统和科举考试,学习内容与科举考试的内容以儒家经典为主,同时加入东西方文化(含哲学、文学、历史、科技、社会科学等)的比较”。

在这样的特区内,“儒教的人间生活化和亲子本源的特性、修身齐家治国的特长都会得到充分发挥”。同时,特区领导层的权力,也可以体现蒋庆所说的政权三重合法性,即民意的、超越的(神圣的)和文化传承的合法性。

张祥龙说:“这条中行路线是可行的吗?实现之后会有重大的复兴儒家文化乃至传统中华文化的效应吗?回答是肯定的。它肯定要比上行路线容易实现,因为它不意味着一个民族、国家的整体生存方式的全面转轨,也不一定意味着现行执政党的特点的消失,而只意味着已经实行的‘一国两制’向文化维度的推衍,或生物保护区思路与实践的文化转移。换句话说,建立儒家特区或保护区是一种不与现代化主流直接对抗的边缘建构,付诸实行的可能也就比较大。”

由儒士共同体实施仁政

大陆还有一位新儒家康晓光,多次演讲并发表文章,主张儒化,呼吁在中国实行儒家仁政,建立儒教。不过,康晓光提倡的儒教,要比蒋庆、张祥龙的儒教开放一些。2005年,他的演讲和文章合集为《仁政》一书,在新加坡八方文化创作室出版。

康晓光对现实中国持强烈批判态度。他说,今天的中国,为政不仁,为富不仁。“为什么每隔两分钟就有一个同胞自杀?为什么每十五秒钟就有一个同胞自杀未遂?难道答案还不清楚吗?这个世界没有温情,没有道德,没有正义,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强者剃白骨,弱者为鱼肉’来形容今日的中国一点都不冤枉它。中国人啊,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这样的社会有什么权力存在?它怎能够让人留恋,让人向往,让人热爱?所以,我对现实秩序的评价是‘不公正’,而且是‘非常不公正’。”9

但是康晓光不赞成以自由民主主义救治中国。他根据世界银行和透明国际的数据,对一部分国家的民主化程度与经济增长、腐败指数的关联性作了一个比较统计。结论是,“民主化的程度与十年平均的GDP增长不存在统计上的相关性。也就是说,‘民主化能够促进经济增长’这一论断在统计上是没有根据的。再看腐败问题,统计分析的结果也是如此,即民主化的程度和腐败指数不存在统计上的相关性。这意味着‘民主化可以遏制腐败’这一论断在统计上是没有根据的。基尼系数和民主化的关系也是不相关的”。那么,什么东西决定着腐败的程度呢?康晓光说:“不是民主化程度,而是经济发展的绝对水平……经济发展的绝对水平这样一个变量,控制着政治腐败的程度。同样,正是经济发展的绝对水平控制着贫困发生率。这意味着,成功的经济增长有可能‘自动’解决腐败和不平等问题。”

另外,民主不能解决平等问题。“从来就没有人民当家做主这回事。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美国不是,中国也不是……美国和中国一样,都是那些强势集团支配着一切。”

康晓光认为,假如中国实行民主制度,中国的问题不会缓解或是消除,正相反,中国已经取得的成绩,如经济繁荣、政治稳定、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等,还有可能丧失。因此,“中国应该拒绝民主化,民主化是一个祸国殃民的选择,中国应该选择‘儒化’,也就是说,根据儒家的精神重建中国社会。”“现状不可持续,又不要自由民主主义,中国不是走投无路了?天无绝人之路。还有更好的替代方案,那就是‘仁政’……对于中国来说,既能保留现实的优点,又能克服现时的缺点,非‘仁政’莫属。”

康晓光说,仁政属权威主义的范畴,它是一种仁慈的权威主义。在仁政里,谁掌权呢?康晓光说,是儒士共同体,即践行儒家理念的贤人。所谓儒士,即坚持儒家理念的知识分子。这个群体能够实现道统、学统和政统三者统一。“要确立仁政的合法性,就必须建立儒家文化的霸权。”

他说,儒家反对多党制和全民普选,“因为儒家坚持实质性的不平等原则。儒家承认平等原则,但这仅仅是一种可能性,即在‘人皆可以为圣贤’的意义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在现实中,儒家认为人和人是不平等的,人和人之间有贤与不贤之分。儒家认为,大德应该统治小德,大贤应该统治小贤。也就是说,只有贤人才配拥有统治权”。再说,“老百姓也不仁”。因此,儒家坚持“治权”只能属于儒士共同体。康晓光的仁政不采纳“人民主权”论,拒绝多党制和全民普选。他没有说最高领导人产生的具体步骤,但提到了最高权力怎样更替。他说,谈到最高权力更替规则,首选应该是儒士共同体推举,其次是禅让,再次是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