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第4/16页)

不知坐了多久,他听见身后的灌木林子里有骚动,回头一看,是小光和小奇,两人都是红光满面的,心情很激动。

“我们找到了你的朋友老言,他正在那边,哈,他真是个人物,他安详地在那边睡着了,我们经过他躺的地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我们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

白胡子的小奇脸上也显出虔诚的样子,垂下了眼睛。

“我听你说起过他,”小光又说,“你并不尊敬他,为什么呢?我想这就是你的毛病所在了,你要来树林里,却不和老言联系,还有点厌烦他,这可不好。刚才我在路上告诉小奇,你有一双皮鞋打算送给他,我自作主张说了这话,所以我们打算回去时到你家去拿皮鞋,你不反感吧?我这个伙伴,什么都偷,什么都要,人却是很直爽的。你的吊床,我们送给老言了。”

“你们这两个坏蛋!”老东咆哮起来,“谁要你们送给他的?那吊床我是为自己买的,我自己都没有睡的,怎么能送人?再说这老言,别说送,连借都不肯借东西给我的。”

“你给我们出难题了。”小光摊开双手,“老言需要好的吊床,在我们眼中,他是很崇高的,所以不由自主地就送给了他。不错,吊床是你买的,但是你可以再买,也可以和我们合伙去偷——你干脆加入我们一伙算了。说到老言,那可是另外一回事,我们不帮他谁来帮他呀?他说他的工作是吸氧,我们听了老半天都听不懂,竟然还有这样的工作!你不要吝惜一副吊床,再贵的东西也可以送给老言的。他也完全不像你说的那么沉闷,而是简直风趣得很!”

“我说——”小奇开口了,“我们下午还要去电器厂呢,我们耽误得太久了。”

“走吧走吧,”小光推着老东往前走,“你还需要买一副吊床,另外我们想在回去的路上去你家一趟,为小奇拿那双皮鞋,你这个人过于拘谨了,把自己的东西看得那么重。你要是想开一点,还不如干我们这一行,退了休的日子是很难打发的。”

他们另外择了一条小路回家。在路上,老东看见老言的吊床高高地悬在两棵老杨树之间,他本人已经在那上面睡着了。小光和小奇走得飞快,似乎根本没看见老言。

“停一停!”老东说。

他俩头都没抬,勾着腰疾走,老东干脆跑到老言那边去,一会儿小光和小奇就不见了。老东在杨树下唤老言,唤了几声都唤不醒,后来醒了,很生气,躺着和他说话:

“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如今林子里没从前安静了,有人打鸟。你来干什么?”

“有两个老头来找过你,还送了吊床给你,是吗?”

“胡说八道!”老言勃然大怒,一下子从吊床上翻下地,站在老东面前。“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明明知道,我从不接受别人的东西,也不把任何东西给别人。你把我吵醒,就是为了调查这事吗?”

“那两个老头来过了没有呢?”

“什么老头,见鬼!我听不懂你的话。我刚刚努力调整了我的呼吸,却又被你打乱了,真该死,你,还有那些打鸟的,搞得我心烦意乱。”

他一翻身爬上吊床,又开始睡觉。老东在周围检查了一下,始终没发现他买的那副吊床,原来两个小偷在撒谎!是他们把他的吊床藏起来了,又编出这些谎话来骗他,现在他总算看出了他们的贪婪。他又觉得好笑:本来他们就是小偷,怎么会不贪婪呢?是自己要把东西送给他们的嘛!

“除了贪婪,他们还行骗!”他忍不住说出声来,又把老言吵醒了。

“你还在唠叨呀?”他责怪地说,“你总在这里说了又说,比那些打鸟的还讨厌!我看你是越来越庸俗了,性情又这么不好。你来了这里,却不好好吸氧,反而不停地发怒,指责别人,你这样做把自己的寿命都缩短了。你既要发怒,就不该来这里,你害了自己,还来害我,你快走!”

老东边走边思考,他觉得小光和小奇也不像单纯的行骗,尤其是小光,将什么事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很中肯。只要他一开口,老东总忍不住侧耳倾听,他看似荒唐,唠叨,实则很少说废话。莫非老言在卖关子?要说他们早串通好了来戏弄他也不大可能。老东早就和老言是朋友,可从未听他说过认识什么小偷。他除了老东外似乎从未交过任何朋友,也很少与人来往,就是对老东,他也不把他当朋友,而是类似一种上下级关系。他总是谆谆教导老东,要他注意自己的健康,不做任何有损寿命的事,而要想尽一切办法延长寿命,这是生活的中心,其它一切都为这个服务。这些他都听厌了。他一直把老言看作世界上顶顶乏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