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中的“公墓”(第2/4页)

“请问您是原来的房主吗?”她有礼貌地问。可是立刻意识到了她的错误,窘得一脸通红。

那人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向她抱怨:

“我头疼得厉害,是不是煤气泄露?你到厨房里看看好吗?”

吕芳诗走到厨房里,检查了煤气灶,一切都正常。

“我没发现不对头的地方。请问您贵姓?”

“我姓桃,你叫我桃子好了。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啊,我头疼死了!会不会出事?他们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

“我叫吕芳诗,我买了您的房子,这是房产证。喏,这是我的名字。我很抱歉打扰了您。如果您还没准备好,我明天再来。”

吕芳诗小姐已经镇定下来了。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她想,这名大汉不可能是死去的房主,可能是房主的儿子或亲属。那么先前从门缝里伸出一条腿的那位又是谁?也可能房主根本就没有死,是段小姐在设迷魂阵,故意说他或她死了。那么,她又是什么目的?

“你不要走。”“桃子”挥了一下手,命令她坐下。

她坐了下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她这样急吼吼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真有什么事要急着去完成吗?她平静下来了,甚至对眼前这个黑大汉产生了好奇心。

“我在等人。”他说,“我不能同你打交道,我要通过那个人来交接房屋。这是必要的手续。你不要以为你拿到了房产证,这房子就属于你了。事情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必须和我一块等他。”

“那么他今天会来吗?”

“你怎么问这样的话?你连他是不是一个人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吕芳诗小姐叹了口气。

“可我是知道的。我们这种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他的眼睛很大;他老是翻白眼;他翻白眼的样子很可怕。吕芳诗小姐记起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在外公家见过一个喜欢翻白眼的老人,那个人同这个人长得很像。那时她以为老人看不见她,就在她鼻子底下搞鬼,结果呢,老人全知道了。

吕芳诗小姐从她坐的地方向前望去,看见了长长的楼道。真奇怪,楼道怎么会那么长呢?有一个年轻女人从远远的尽头往这边走。她等了好一会,那人还在走,有点像原地踏步。她的脚步声清晰地响着。

“这就是您在等的人吗?”她轻声问道。

“是啊。”“桃子”说,“你看她的品位如何?”

“我不会看。您是指她的着装吗?”

“千万不要提什么着装,你会让人笑话的。”

“桃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走道那头的女人,吕芳诗注意到他的眼神正在逐渐变得恍惚,他的手也在颤抖。她回想起段小姐对“公墓”的描述,在心里猜想眼前发生的事会同什么有关。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那边关上了房门。房里一片寂静。“桃子”好像缓过神来了。他问吕芳诗小姐:

“你是新房主吗?”

“应该是吧。我有房产证。”

“房产证?那东西没什么用。你是70年代出生的吗?”

“大概是吧。我现在糊涂了。”

“门外那位小姐也是70年代的。这些年里头发生了好多事,尤其是那股西北潮。你应该去过大西北了吧?很多人都将自己的灵魂留在那边了。”

他用闪电般的动作打开一把电动剃须刀,仰着脖子在那里划来划去的。吕芳诗小姐感到很厌恶。她站起来准备走了。

“吕芳诗小姐,你到哪里去呢?这是你的房子,我是你的客人。我知道你今天有个约会,就在这房里。不过呢,你约会的对象是不会出现的,还不到时候。你听到驼铃的声音了吗?”

“这房子真的归我了吗?”她阴沉地问。

“你还不相信啊。这是你的家。我要走了,我已经习惯了餐风露宿的流浪生活。我祝你好运。”

他收好剃须刀,提着他的小包要出门了。吕芳诗觉得他的躯体一下就缩小了许多,他不再是黑大汉,成了一个轻飘飘的单薄的中年男子。他走出去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吕芳诗感到空气里有伤感的味道。

她走进小小的厨房。厨房里的几样设施似乎要勾起她的回忆。那是什么样的回忆呢?比如这个铁锅,这个抽油烟机,这个煮蛋器,她在什么地方见过它们?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电饭锅的电子计时器突然叫了起来,弄得她胆战心惊。啊,黑大汉煮了一锅大米饭,难道他是为她煮的?他说她将要同人在这里约会,是什么意思?在这个小天地里,吕芳诗感到自己的任何动作都没有定准。她去拉冰箱的门,拉不开,一用力,冰箱差点翻倒在她身上。她连忙退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