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中的“公墓”

京城有一片贫民住宅,那个小区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公墓”。吕芳诗小姐是从她的同事那里得知这个地方的。当时她听到这个名字,感到很新鲜。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她问段小姐。

段小姐翻了翻眼,皱着眉头回答:

“我刚买房的时候听到流言,说那里住的全是死人。我差点就打消了住进去的念头。我们那里面的高楼都有上百年房龄了,也不知谁给它们取了个这样的名字。不过呢,这名字听顺耳了也不错,你说呢?”

“我也想买啊,你们那里还有房源吗?”吕芳诗的两眼闪闪发亮。

“我也觉得你比较适合住那种地方。干我们这行的,只要热爱自己的工作,就适合住我们小区。”

当天她就跟随段小姐去看了房。

吕芳诗小姐记得自己起先是同那位中介人和段小姐站在她家里欣赏墙上挂的黑白照片。那时她定下要买的二手房的房主还没回来。镜框里的照片上都是一些古人,一律穿着奇奇怪怪的、不知哪国的服装。而且所有那些男男女女脸上的表情都是在打瞌睡。段小姐说:

“这些人都是我的没见过面的邻居。那个时候的人们真美啊。”

吕芳诗小姐想观察中介人的反应。她看到中介人板着一副铁青的脸,仿佛在生段小姐的气。也许段小姐觉察到了什么,她就借口说要去找自己的小猫,然后就出去了。屋里的氛围变得怪异起来。吕芳诗小姐拿来椅子让中介人坐下,可是这位青年硬邦邦地说:“不。”

“我看房主今天不会来了。”他忽然又说。

“可是我们约了他啊。”吕芳诗焦虑起来。

“约了又怎么样?他可不是那种你叫他来就来的人。我去看看。”

他一去就没回来。

吕芳诗小姐就这样被遗弃在段小姐家里了,一直到天黑那两个人也没回来。段小姐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单元房,也同吕芳诗的房里一样简陋。吕芳诗想,我们这些做性工作的人,怎么生活上一点都不讲究呢?我们的心思到底在哪上面呢?她有点儿忧郁,她想起了地毯商人曾老六,想起他对她的跟踪。那天她是在家具商为她租的大房子里,那些大西北的录像全是老商人为她租来的。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那些个战争片,有点麻醉自己的味道。曾老六走了之后她有点后悔,她决心振作起来。到“公墓”购买房产就是她要振作的一个姿态。

很久以来她一直觉得段小姐与众不同,遇事沉着笃定,却原来她住在这样的怪地方。据她说,搬到这里来的人没有再搬出去的,最后都死在这里。那么卖房子给她的那人应该是个死人,现在要同她办手续的人就应该是房主的亲威朋友。吕芳诗小姐疲倦得要命,就在躺椅上睡着了。

段小姐回家时已是半夜。她开门进来,凑到吕芳诗小姐的耳边说:

“他来了,你看!”

吕芳诗看见门口那里从外面伸进来一条瘦腿,穿着黑裤子黑鞋。

“那是谁啊?”

“是你的房主。他不愿进屋,他们都是这样。你明天搬来就是,我刚才给你办好了房产证,你把钱汇到这个账号就是。”

段小姐说话间那条腿已不见了。她将一包东西塞到吕芳诗的挎包里。

吕芳诗那弯弯的眉毛跳了几下,她想,这是不是凶兆?

段小姐让她到她床上去睡。她还说她自己不睡,因为夜里楼里到处是好玩的事,她要走家串户,娱乐娱乐。吕芳诗很想同她一块去,但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段小姐就拉着她将她推到床上,熄了灯,自己离开了。吕芳诗小姐睡在那舒适的床上,却并没有睡着。有一个念头烦扰着她:“独眼龙”会不会也住在这个小区?不知怎么,她认为如果她知道“独眼龙”也住在“公墓”,她就不该买这处房子。可是她想不清这里面的道理,她太困了。

吕芳诗小姐醒来时已是上午11点。段小姐出去工作去了。桌上放着煮好的鸡蛋,还有面包,奶粉。一张纸条压在杯子下面,段小姐在上面写着:“11楼的1115号房间是你买下的,你可以去看看。”吕芳诗小姐心里想,一定是段小姐帮她付了款,所以才有房门钥匙了。她举着那两片很旧的铜钥匙朝着亮光处仔细打量,实在猜不透她的同事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将鸡蛋和面包就着冲好的奶粉吃了,收拾好房间,就下到11楼去看自己买下的房子。

1115号房间的门敞开着,房间的位置和格局都和段小姐的房子相似,房里的家具也是很简陋,就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再呢,卧房里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她正在疑惑房间的门怎么会没有锁时,一个黑大汉从厕所里出来了,吕芳诗小姐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