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佛头到底是真还是假?

  我从郑别村逃离以后,曾经联络过药不然,让他去安阳火车站跟我交接。我拿到路费以后,当着他的面登上去徐州的火车,然后在汤阴下车,一路乘坐汽车途径新乡、郑州,然后辗转来到西安。

  这一段周折的旅程路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算木户加奈我都没提过。而药不然刚才那一句话,却让我猛然警醒:他知道我是坐汽车去的西安。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迈前一步。付贵这时听出情况不对,他扭上水龙头,抬起眼来也盯着药不然。药不然勉强笑了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嘛,坐汽车去西安很稀罕吗?”

  “我看不见得。坐汽车去西安不稀罕,但我们是在火车站交接的,你如果瞎猜,也该说火车才对。”

  药不然恼怒地瞪着我,右手一拍桌面:“许愿,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怀疑我喽?”

  “还有,你刚才说我冒充老百姓坑蒙拐骗,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听木户小姐说的啊。”

  “我在岐山,只骗过一次人,就是假冒卖文物的农民去骗秦二爷。可这件事,我不曾对任何人讲过,除了秦二爷与胡哥,没人知道。你又是从何得知?”

  药不然被我问得哑口无言,额头沁出细细的一层汗水。他还要开口辩解,却被我一声大喝打断:“承认吧,你根本没留在安阳。你一直在跟着我,跟着我从安阳一直到了西安,又去了岐山。”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脑海里的疑惑逐渐清晰起来。药不然忿忿地大叫:“许愿你丫儿好荒唐,我好心过来帮你,你这种胡话都说得出口?”我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挽起袖子的胳膊:“你这胳膊上的抓痕,难道不是从我怀里偷走木户笔记时留下的?”在他的手臂上,几道长长的抓痕犹在。

  这一击,让药不然彻底哑口无言。他缓缓把胳膊抽出去,整个人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以往的轻佻如蛇皮般蜕去,展露出来的,是一副陌生而冷漠的面孔。

  “果然是你。”

  我的心疼了一下,他可是我在五脉里最好的朋友,我觉得这是可以做一辈子的那种好朋友,我对他的信赖甚至要超过黄烟烟……但当我毫不犹豫地把背部交给他时,却被他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我没来由地想起父亲留下的那四句话,所谓的“悔人悔心”,就是这种滋味吧。

  药不然悠然走到墙角,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仰头徐徐吐了一个烟圈:“我当初一时心软没干掉你,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悔。”

  “你不杀我,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北京抓我的警察已经抵达,你不想节外生枝吧?”我也报以冷笑。

  药不然没回答,反而吐出更多烟雾,把表情遮挡在青烟之中。

  “我记得离开药老爷子家里时,你曾经说过:‘我的理想,可不是五脉那一套陈腐的东西’,我原来以为你指的是摇滚,现在看来,我错了。”

  我说着这些话,死死注视着他。药不然并没逃避我的眼光,他一脸坦然道:“老朝奉说过,只要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即便背弃家族和朋友,又有什么关系?”

  “老朝奉到底是谁?”

  “这就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了!”他话音刚落,突然出手,没有扑向我,反而攻向一旁的付贵。付贵早看出不对劲,手里攥起一把水果刀。药不然刚一动脚,他毫不犹豫地挺刀刺去。药不然身子一斜,堪堪避过刺击,右拳挥动,结结实实砸在了付贵的脸颊上。老人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打飞撞到墙上,又弹回地面,晕了过去。药不然收住招式,嘴唇微撇,原本懒散的神情被精悍之气取代。

  药不然的手法,不是哪个功夫门派,而是现代散打术,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谢老道、姬云浮和老戚头他们,大概就是倒在了这种绝对优势的武力威慑之下。

  药不然把注意力转向我:“大许,你我相交一场,若不是因为佛头,也许还能做个好朋友。”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盖在沈君脸上的纱布揭开。沈君长长喘息了一声,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快把我放开!”药不然冷冷道:“我最讨厌别人指挥我做这做那。”说完不耐烦地一掌切到他脖颈,沈君顿时晕了过去。

  药不然看也不看自己同伙,弹了弹烟灰:“大许,把木户笔记的译稿交出来,我还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