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亨利与欧文(第6/10页)

“琼西才是你的难题,安德希尔先生。来自马萨诸塞州布鲁克莱恩市的格里·琼 斯。”

“克兹也是个难题。”安德希尔说话的声音很小,在呼啸的风中无法听见,可亨利还是听见了——在安德希尔的思想中听见 了。

安德希尔环顾了一下四周。亨利也跟着他看了看,发现有几个人在野营车和挂车之间的临时通道上奔忙着——但附近没有人。然而,商店和牲口棚周围的全部地区都异常明亮,尽管风声很大,他还是能听见引擎的转动声、发电机的轰鸣声以及人的叫喊声。有人在通过喇叭发号施令。整体的效果非常诡异,仿佛他们两人被暴风雪困在一个满是幽灵鬼怪的地方。当那些来去奔忙的人在漫天飞雪中消失时,看上去尤其像是鬼 魂。

“我们不能在这儿交谈,”安德希尔说,“你听好了,别让我重复一个字,小 子。”

亨利的脑子里此刻正充斥着太多的输入信息,而且大多都处于不可理解的混沌状态,这时却突然清清楚楚地冒出了来自欧文·安德希尔思想中的一个念头:小子。这是他的词儿。我无法相信我居然用了他的词 儿。

“我正听着呢。”亨利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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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物间在控制区的最边缘,是离牲口棚尽可能最远之处,尽管外面与这地狱般的集中营的其他地方一样灯火通明,里面却黑乎乎的,而且散发着好闻的陈干草的气息。还有别的气味,稍稍有些刺鼻的气 味。

四男一女背靠着杂物间的后墙坐在一起。他们都是一身橘红色的打猎行头,正传着一支大麻烟。杂物间里两扇窗户,一扇对着畜栏,另外一扇对着一圈围栏以及围栏外的树林。窗户玻璃很脏,挡住了些钠灯射出的强烈白光。在昏暗中,那几位吸大麻的囚犯面色惨白,犹如死人一 般。

“要不要来一口?”手持烟卷的人问。他把口里的烟吸了进去,说话时声音有些不自然,带有几分不舍,但手上却大方地把烟卷递了过来。亨利看到那是一支大烟卷,不亚于一支长雪 茄。

“不用。我要你们全都离开这 儿。”

他们都望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那女人与此刻正拿着烟卷的男人是一对夫妻,她左边那人是她的姐夫。另外两个人是一同被抓来 的。

“回牲口棚去。”亨利 说。

“不可能,”另外两人中的一个说,“那儿太挤了。我们不想跟那些人搅在一起。而且我们是先来的,所以我给你提个建议,如果你想独自待着的话,你才应 该——”

“我被感染了。”亨利说,他把一只手放在缠在腿上的球衫上,“拜拉斯。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里普利菌。你们可能也有人感染了……我想你就是,查尔斯——”他指着第五个人,那人穿着风雪大衣,身材魁梧,已经开始秃 顶。

“我没有!”查尔斯叫了起来,可其他人已经迅速从他身边躲开,那个拿着柬埔寨雪茄的家伙(他叫戴伦·切尔斯,来自马萨诸塞州的牛顿市)还小心翼翼地把烟吞进肚 里。

“不,你有,”亨利说,“很严重。还有你,莫娜。是莫娜吗?不,玛莎。是玛 莎。”

“我没有!”她说。她背靠着杂物间的墙壁站起身,用恐惧的大眼睛望着亨利。雌鹿般的眼睛。过不了多久,这儿所有的雌鹿都会死去,玛莎也会死去。亨利但愿她看不见他脑子里的这个念头。“我没有感染,先生,我们这儿的人都没有感染,除了你!”

她望着丈夫,丈夫身材并不高大,但是比亨利要魁梧。事实上,他们都很魁梧。也许不比他高,但是比他魁 梧。

“把他扔出去,戴 尔。”

“里普利菌有两种类型,”亨利说,把他仅仅是相信的东西当成事实来陈述……但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妨称为第一代里普利和第二代里普利。我敢肯定,如果你感染得不重的话——没有从你食物或空气或直接进入你裸露的伤口的什么东西里吸收太多的话——你就会好转。你就能战胜 它。”

他们现在都用那雌鹿般的大眼睛望着他,有片刻时间,亨利感到绝望至极。他为什么就不能清清静静、痛痛快快地自我了结 呢?

“我感染的是第一代里普利。”他说。他解开球衫。他们对亨利那条沾满碎雪的牛仔裤上的破洞至多只瞥了一眼,但亨利却代他们好好地打量了一番。转向柱撞破的伤口上现在已经长满拜拉斯,有些长达三英寸,顶端还如同潮流中的海藻那样轻轻摇晃。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根部在不断生长,逐步深入,不仅令人发痒,还发出“嘶嘶”的声音。甚至还在思考。这是最可怕的地方——它们还在思 考。

他们这时正朝杂物间的门口走去,亨利以为他们一呼吸到清冷的空气就会拔腿飞奔。可他们却停住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