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琼西在医院里(第8/12页)

天哪,突然之间同时有了三个琼西:一个在长满真菌的病房里看电视,一个在存放雪地摩托车的工具间里……而“琼西三号”蓦然出现在埃米尔·布洛德斯基那留着小平头、信仰天主教的脑袋里。布洛德斯基停下脚步,怔怔地仰望着白色的天 空。

坎布里一个人往前走了三四步,才意识到道格已经一动不动,只是直挺挺地站在泥泞的草场中央。在所有这些喧哗与骚动——跑来跑去的人、盘旋的直升机、快速旋转的引擎——之间,他站在那儿,犹如一个电池用完了的机器 人。

“头儿?”坎布里问道,“没什么事 吧?”

布洛德斯基没有回答……至少没有回答坎布里。他对“琼西一号”——工具间里的琼西——说:打开引擎盖,让我看看火花 塞。

琼西找不到打开引擎盖的拉手,但布洛德斯基指点了他。接着,琼西俯下身去,察看着小引擎,他不是为自己察看,而是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两部高分辨率照相机,再把图片发送给布洛德斯 基。

“头儿?”坎布里更为不安地问道,“头儿,怎么了?出什么事 了?”

“没出什么事。”布洛德斯基缓慢而清楚地回答。他把耳机取下来套在脖子上;耳机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让我想一会 儿。”

然后他又对琼西说:有人把火花塞拔掉了。到周围找找看……对,在那儿。工作台那一 头。

工作台的那一头有个蛋黄酱瓶子,里面装了半瓶汽油。瓶盖上有通气孔——用起子戳了两个洞——以免油气积聚太多。两个“冠军牌”火花塞泡在里面,犹如保存在福尔马林防腐剂里的标本。

布洛德斯基大声说:“把它们擦干。”坎布里问:“把什么擦干?”布洛德斯基心不在焉地叫他别讲 话。

琼西掏出火花塞,擦干,然后按照布洛德斯基的指点把火花塞装好连接上。现在再试试,布洛德斯基说,这一次他的嘴唇没有动,雪地摩托车“轰”的一下发动了。检查一下汽 油。

琼西照办了,并说了声谢 谢。

“不客气,头儿。”布洛德斯基说,然后又大步往前走去。坎布里不得不一阵小跑才跟上他。他注意到,道格发现自己的耳机套在脖子上时脸上出现一丝迷 惑。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坎布里 问。

“没事儿,”布洛德斯基回答,可实际上却有事儿,是的;很显然是有什么事儿。谈话。一次交谈。一次……咨询?没错,正是这样。可他却记不清是什么话题了。他所能记得的是今天早晨天亮之前他得到了指示,当时组里正忙成一团。克兹直接下达了命令,包括遇到异常情况必须报告。这算异常吗?这算怎么回 事?

“是一阵头痛,我想,”布洛德斯基说,“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而时间又总是不够。好了,孩子,快跟 上。”

坎布里跟了上来。布洛德斯基又继续他同时进行的两个话题——一会儿是车队,一会儿是坎布里——但是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事,是第三场谈话,现在已经结束了。算不算异常呢?布洛德斯基觉得也许不算。显然不值得告诉那个无能的杂种珀尔马特——对珀利来说,任何事情只要他那个随身携带的记事板上没有记载,就不算存在。克兹呢?绝对不行。他对那个老家伙很尊敬,但是更害怕。他们都怕他。克兹很机智,克兹很勇敢,不过克兹还是丛林中最疯狂的猴子。布洛德斯基甚至不愿意涉足克兹的影子投下过的任何地 方。

安德希尔呢?他能不能找欧文·安德希尔谈 谈?

也许能……也许不能。碰到这种事情,说不准你会莫名其妙地被关起来。在刚才那一两分钟的时间里,他听到了什么声音——至少是一个声音——可现在他觉得没事儿了。可 是……

在“墙洞”,琼西驾驶雪地摩托车从工具间呼啸而出,朝“深辙路”奔去。他经过亨利旁边时感觉到了他——亨利藏在一棵树后面,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甚至把嘴埋进了苔藓之中——他知道亨利成功地躲了过去,没有被那团包围着他意识最后核心的云发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他最后一次靠近老朋友,因为亨利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这片森 林。

琼西真希望刚才能跟他道 别。

7

我不知道这部电影是谁制作的,琼西说,不过我觉得,他们用不着费劲熨礼服去出席奥斯卡颁奖典礼了。事实 上——

他往两旁看了看,注目所及只有银装素裹的树木。他重新往前看去,前方只有“深辙路”在继续延伸,而雪地摩托车则在他腿间振动。根本就没有什么医院,根本就没有什么格雷先生。那一切只是一场 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