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琼西与比弗(第7/12页)

“他的放学时间 是——”

“哦,我们知道智障学校的放学时间。”比弗开心地说,话音刚落,没等看到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他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比刚才那句他妈的还要严重得多。他猛地捂住嘴巴,露在双手之上的眼睛睁得溜圆。琼西在桌子底下一脚踢来,重重地落在他的小腿上,险些让他摔了个四仰八 叉。

“您别介意,太太,”亨利说,他的语速很快,只有在难为情时他才这样,“他只 是——”

“我不介意,”她说,“我知道大家怎么称呼它。我和艾尔斐有时也这么叫。”她对这个话题似乎毫无兴趣,这真出乎他们意料。“为什么?”她又一次问 道。

虽然她的眼睛望着亨利,答话的却是比弗,尽管他仍然满脸通红。“因为他很酷。”他说,其他人都点了点 头。

在接下来的五年左右的时间里,除开杜迪茨生病或他们去“墙洞”的日子,他们每天都负责杜迪茨上学的接送。然后,杜迪茨不再上玛丽·斯诺学校(也就是智障学校),而是去了德里职业学校,在那里学习制作糕点(用杜迪茨的话说,就是做——点)、更换汽车电瓶、找零钱、自己打领带(领结总是打得很漂亮,但有时差不多打到了衬衣的中间)。到那时,乔西·林肯霍尔事件已经发生和完结,那是一个延续了九天的小奇迹,大家后来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有乔西的父母将永生难忘。在他们接送杜迪茨的那几年里,杜迪茨身材猛长,最后比他们大家都要高,变成了一个挺拔的小伙子,却长着一张清秀得出奇的娃娃脸。到那时,他们已经教会杜迪茨掷骰子以及垄断游戏的简单玩法。到那时,他们还发明了杜迪茨牌,而且不厌其烦地玩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大家笑得震天响,于是艾尔斐·卡弗尔(他比他太太略高,但看上去也显得文弱)便出现在从厨房通往娱乐室的楼梯顶上,朝他们大声喊着,问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那么好笑,他们可能会解释说,亨利只得了两分,杜迪茨却给他记了十四分,或者杜迪茨给彼得减了十五分,但艾尔斐似乎从来都没听明白;他只是站在楼梯顶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不解地笑着,最后总是说着同一句话,嗓门放小点儿,孩子们,然后就关上门,让他们自编花样自娱自乐……在所有那些花样中,杜迪茨牌最为可乐,用彼得的话说,就是他妈的乐到家了。有许多次,比弗觉得自己简直要笑破肚皮,而杜迪茨总是坐在地毯上,旁边就是那块用了多年的大记分板,他盘着双腿,笑得像尊弥勒佛。他们多么爽啊!那一切都是后来才发生,而现在只有这间厨房,只有令人惊奇的太阳,而杜迪茨在外面推着秋千。杜迪茨闯进了他们的生活,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快乐。杜迪茨——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跟他们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 样。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下得了手,”彼得突然说道,“他都哭成那样了。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还能忍心捉弄 他。”

罗伯塔·卡弗尔难过地望着他。“大孩子不把他的哭当回事儿,”她说,“我但愿你永远不要明 白。”

6

“琼西!”比弗喊道,“喂,琼 西!”

这一次有了回答,虽然模糊却肯定没错。存放雪地摩托车的工具间是间小平房,里面有各种东西,包括一个老式的球形喇叭,早在二三十年代,那些骑自行车的投递员就常常在车扶手上装这种喇叭。比弗听到了“呜——呜——”的声音,杜迪茨如果听到这声音一定会笑得流泪——老杜迪茨就是那样,特别喜欢清脆响亮的声 音。

蓝幽幽的浴帘动了动,比弗的双臂顿时长出一层鸡皮疙瘩。有片刻时间,他还以为是麦卡锡,因此整个身子几乎跳了起来,但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的胳膊碰到了浴帘——这地方太狭小了,显然是太狭小了——于是又重新坐好。不过,他的身下仍然没有动静;不管那是什么玩意儿,一准要么死掉了,要么流走了。他可以肯 定。

嗯……差不多可以肯 定。

比弗把手伸到背后,手指在冲水阀上停留片刻,然后又垂了下来。琼西说过,坐着别动,比弗一定会做到,可该死的琼西怎么还不回来呢?如果找不到胶带的话,就不要好了,可干吗还不回来?到现在肯定至少有十分钟了,对吧?可感觉就像他妈的一个小时。而他就坐在这马桶上,身旁的浴缸里躺着个死人,天啊,那家伙的屁股就像是用炸药给炸开了花,说到非拉屎不可的 话——

“起码再按一下喇叭吧,”比弗喃喃道,“按一下那呜呜叫的玩意儿,让我知道你还在那儿。”但是琼西没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