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杜迪茨(一)(第5/8页)

“嗨,彼得!”他们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刚出校门,亨利就叫了一声。与往常一样,看到他在这里,亨利似乎有些意外,但无疑也很高兴。“过得怎么样,伙 计?”

“一般般吧,”彼得一如既往地回答,“你们怎么 样?”

“SSDD,”亨利说着,取下眼镜擦了擦。如果他们成立一个团体的话,SSDD很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口号;后来他们甚至教杜迪茨这么说——用杜迪茨的话说,就成了得过——作数,这是出自杜迪茨之口、而他父母却听不懂的少数话语之一。这当然使彼得和朋友们非常开 心。

但是,此时此刻(杜迪茨在半小时之后才会进入他们的生活),彼得只是跟着亨利说:“没错,伙计,SSDD。”

得过且过,过了作数。不过在他们心里,他们只相信前半部分,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们相信每天都是老一套,过来过去还是同一天。他们是在德里,时间是1978年,而且会永远是1978年。他们说会有将来,说他们会活到二十一世纪——亨利会当律师,琼西会当作家,比弗要做长途货车司机,彼得要成为佩戴着NASA肩章的宇航员——但这只是说说而已,就像他们在教堂里念诵经文,而自己却根本不知所云一样;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墨琳·切斯曼的裙子,那裙子本来就短,每当她旋转身子时,裙子总是会飘起来,露出她的大腿。他们暗自相信,总有一天,墨琳的裙子会高高飘起,让他们看出她内裤的颜色。同样,他们也相信德里会永远不变,他们自己也永远不变。永远是初中的时光,永远是三点一刻。他们将永远走在堪萨斯街上,一起去琼西家的车道上打篮球(彼得家的车道上也有篮球架,但他们更喜欢去琼西家,因为琼西的爸爸把篮筐架得很低,可以让他们扣篮),并谈论着老一套的话题:上课呀,老师呀,哪个孩子跟哪个孩子大干一仗呀,或者哪个孩子打算跟哪个孩子大干一仗,而如果他们大干一仗,不知道某某某能否拿下某某某呀(只不过他们绝不会大干一仗,因为某某某跟某某某关系很铁),谁最近出了大洋相呀(今年到目前为止,他们谈得最多的是一个名叫诺姆·帕米洛的七年级学生,不过那孩子现在已经叫“通心粉·帕米洛”了,这个绰号会跟随他很多年,甚至一直跟进他们这些人经常挂在口上可内心其实并不相信的新世纪;有一天,为了在一次赌金为五十美分的打赌中取胜,诺姆·帕米洛在小餐馆里毫不迟疑地把奶酪通心粉塞进两个鼻孔,然后像吸鼻涕似的往里一吸,再吞进肚里;像许多的初中生一样,“通心粉·帕米洛”把出丑当作出名),谁跟谁在幽会呀(如果有人看见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放学后一起回家,就认为他们可能是在幽会;而一旦看见他们手牵手或接吻的话,可能就成了肯定),谁会赢“超级碗”呀(当然是他妈的爱国者队,是他妈的波士顿爱国者队,只不过他们从来就没有赢过,支持爱国者队真是倒他妈的霉)。他们谈着这些一成不变却让他们永远兴趣不减的话题,出了一成不变的学校(我相信上帝万能的父),走在一成不变的街上(天堂和人间的创造者),顶着一成不变的十月里永远清亮的天空(永恒的世界),跟着一成不变的朋友(阿门)。得过且过,过了不作数,这才是他们内心真正的信念,它源自“袋鼠和阳光乐队”的歌词,尽管他们全都会对你说滚石已上台,迪斯科快滚蛋;他们喜欢的正是这样。正如对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孩子一样,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化将是突如其来,不告而至,如果变化需要初中生许可,也就不会有变化 了。

他们今天的话题还有打猎,因为下个月,克拉伦顿先生将第一次带他们去“墙洞”。他们将去三天,其中有两天是上学时间(为这趟旅行向学校请假将不成问题,也不必就旅行的目的而编造借口;缅因州南部也许已经城市化了,但是在北部,在这片上帝的天地里,打猎仍然被视为年轻人教育的一部分,尤其是如果这位年轻人是男孩子的话)。一想到可以端着上了子弹的猎枪在森林里潜行,而他们的同学还得待在亲爱的德里初中的教室里,无精打采地熬时间,他们就难以置信,欣喜若狂,觉得简直是妙不可言。他们从街上走过,对位于街道另一侧的“智障学院”视而不见。那些智障学生与德里初中的学生同时放学,但他们多数是在母亲的陪同下乘坐智障生专车回家,那是一辆蓝色而不是黄色的客车,由于保险杠上贴有支持精神健康否则我会杀了你的标语而变得尽人皆知。当亨利、比弗、琼西和彼得从玛丽·斯诺学校对面走过时,几个自理能力较强、因而可以自己回家的智障生还在一边走,一边带着那种古怪的、总是显得惊奇的表情东张西望。彼得和他的朋友们像往常一样,对他们视而不见。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墙 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