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麦卡锡上厕所(第3/6页)

比弗转向琼西,他神情忧虑,脸上满是胡茬。“你闻到了 吗?”

琼西闻到了,尽管从后门灌进来的空气寒冷而清新。没错,仍然有乙醚或乙醚酒精的味道,但现在还夹杂其他东西。粪便自不用说。也可能有血。还有别的,就像是埋了上百万年的天然气终于得到释放。换句话说,这不是孩子们在野营途中被逗得咯咯笑的那种臭屁味,而是要丰富得多,也难闻得多。你只能拿它跟屁相比,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与它相提并论。琼西心里想,从根本上说,这是某种被严重感染而且死期将至的东西发出的气 味。

“再看那 儿。”

比弗指了指实木地板。地板上有血,从敞开的门到关着的门之间,沿路都是鲜亮的血迹。似乎麦卡锡跑过去的时候在流鼻 血。

不过琼西觉得,流血的并不是他的鼻 子。

3

琼西一生中最不愿做的事情——比如:给他弟弟麦克打电话,告诉他妈妈因心脏病发作已经去世;对卡拉说她不能再这样酗酒和依赖药物了,否则他就要离开她;在阿格瓦姆野营时,告诉辅导员老劳伍说自己尿床了——莫过于穿过“墙洞”的大房,走到紧闭的卫生间门前。这段路就像是在噩梦之中,虽然你走在路面上,但不管你的双腿移动得多快,都是那种做梦般的、置身水底之下的感 觉。

在噩梦中,你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但他们终于来到房间的另一边,所以琼西想,这毕竟还不是梦。他们站在这儿,看着地上的血迹。每一处血迹都不大,最大的与十美分的硬币相差无 几。

“他一准又掉了颗牙齿,”琼西说,他的声音仍然压得很低,“很可能是这么回 事。”

比弗抬起一边眉头看着他。接着,他来到卧室门口,往里看去。片刻之后,他转头朝琼西勾了勾手指示意。琼西侧身走到比弗身旁,他要继续留意那扇关着的卫生间 门。

卧室里的盖被给一股脑儿掀到地上,似乎麦卡锡起身时很突然,很迫不及待。枕头中间还有他的脑袋印,床单上也留有他睡过的痕迹。床单上,大约在床中间的地方,还留有一大摊血。蓝色的床单都湿透了,变成了紫 色。

“这牙齿掉的地方可真怪,”比弗小声说道。他用力一咬嘴里的牙签,外面的一半掉到了门槛上。“也许他还指望牙齿仙女给他两角五分钱 呢。”

琼西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门内的左侧。那里胡乱堆着麦卡锡的长内裤和他穿在里面的三角裤。两条裤子上都有血,而三角裤更是被血浸透,如果不是裤腰上那一道松紧带和前面的双层棉布,你还会以为它本来就是那种鲜红 色。

“去看看便盆。”比弗小声 说。

“我们干吗不直接去敲卫生间的门,问问他到底怎么样?”

“因为我他妈的想有点儿思想准备,”比弗回答,他的声音虽然很低,语气却有些激动。他拍了拍胸口,然后把咬烂的牙签吐了出来,“天啊,我的心都要跳出来 了。”

琼西的心也在怦怦直跳,他感觉汗水从脸上淌了下来。不过他还是走进卧室。由于新鲜的冷空气不断从后门涌入,大房里的空气已经很干净了,但这里却臭气熏天——粪便、天然气、乙醚等各种气味都有。琼西觉得自己吃进胃里的那点东西开始待不住了,他强压住自己不要翻胃。他靠近便盆,一开始不敢睁眼去看。在他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好几种可能会看到的类似于恐怖电影中的画面。浸泡在血水中的器官。牙齿。割下来的脑 袋。

“快看呀!”比弗小声催 促。

琼西闭紧双眼,低下头,屏住呼吸,然后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只是干净的瓷器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便盆里空空的。他从咬紧的牙齿缝里吁了一口气,然后避开地板上的血迹,回到比弗身 边。

“什么也没有,”他说,“行了,我们别浪费时间 了。”

他们从一扇关着的门旁走过(这是存放床上用品的壁橱的门),来到另一扇关着的门前(这是通往卫生间的松木门)。比弗望着琼西,琼西摇摇头。“该你了,”他悄声说,“我看过便盆 了。”

“他可是你发现的,”比弗回答,看上去一副倔强的样子,“所以该你 来。”

这时琼西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准确地说,他是听而不闻,不仅因为那声音十分熟悉,更因为他正全神贯注于麦卡锡,那个他差点儿开枪击中的人。那是一种“嗡嗡”的声音,很模糊,但是越来越大了。正朝这边靠 近。

“真是活见鬼,”琼西说,虽然他的语气不失正常,但声音很响,两个人都不禁微微一震。他用一根手指敲了敲门。“麦卡锡先生!里克!你在里面没事儿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