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情(第4/13页)

裴素云蹲下身替袁从英脱鞋,问:“晚饭想吃什么?有面和粥。”

“过会儿再说吧,我现在不饿。”袁从英随口答道,又问,“安儿吃过了?你呢?”

“阿月儿早给安儿吃好晚饭了,我等你。”裴素云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左腿抬到榻上,掀起裤脚检查着伤口,袁从英紧皱起眉头。裴素云看了一会儿,咬着嘴唇低声道:“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这么着急要骑马……不疼吗?”

“还好。”袁从英靠到枕上闭起了眼睛。裴素云一时无言,只得轻轻揉捏着他的腿,心中满是阵阵翻涌的酸楚,眼圈不觉又红了。良久,她听到袁从英低低地说了句:“乌克多哈的婴儿不见了,这事你知道吗?”

“什么?”裴素云停下手上的动作,愣愣地望向袁从英。他睁开眼睛,清朗镇定的目光凝驻在她的脸上。

“怎么会?”她又惊又急地嗫嚅道,“是谁告诉你的?”

袁从英的语气十分平静:“还能有谁?当然是阿威。”

裴素云诧异地眨着眼睛:“可……可他一点儿都没对我说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孩子不是让苏拓娘子抱回去了吗?”

“苏拓娘子死了。”

“啊?”裴素云完全目瞪口呆了。

袁从英冷冷地道:“苏拓娘子被发现死在庭州城北,当时她正抱着乌克多哈的孩子从你那里赶回乾门邸店,但在她尸体边没有找到那孩子。”

裴素云脸色变得煞白,不知所措地看着袁从英,他却阴沉着脸不再说话,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长吁了口气,道:“我想了好几种可能,一种是遇到普通的强人,但不抢财物光抢孩子,似乎说不太通;另一种可能是乌克多哈不愿长期被我们以孩子相威胁,想法找人来夺回了自己的婴儿;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庭州前段时间残忍的杀童祭祀案件,恰好也把乌克多哈的婴儿做了牺牲。”

“这、这太怪异了……也太可怕了!”裴素云颤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袁从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最奇怪的是,乌质勒刻意向你我隐瞒这件事。那天他来时,我无意中提起乌克多哈的婴儿,他的样子非常古怪,才引起我的怀疑。我这几天来设法与阿威亲近,今天纵马驰缰时他才完全失去了警惕,把相关的实情泄露出来,看来乌质勒确实曾叮嘱过他和哈斯勒尔,不许对我们提起此事。”

裴素云打了个哆嗦。窗外,深沉的夜色已吞没了雪山挺拔高峻的身姿,镜池也幻化成月光下的一片朦胧清影,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宁静安详中,依旧有无处不在的危险正窥伺着他们……与世隔绝,真的能与世隔绝吗?她抬起头,凄然地问:“今天你一定要骑马,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袁从英握了握她的手:“倒也不全为这个,我确实想试试看骑马……素云,我打算过几天就回庭州去。”

这下裴素云震惊了,她不觉抬高声音:“为什么?你的身体根本就没好,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庭州?你……”

“你别急啊。”袁从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解释道,“今天收到乌质勒的飞鸽传书,我们设下的离间计进展非常顺利。目前东突厥王子匐俱领已经对碎叶那边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两方的决裂指日可待。乌质勒决定要抓紧时机,尽速率部攻克碎叶,我也觉得应该速战速决,因此明天我就会给乌质勒回信,建议他在十日内准备向碎叶发起总攻。我认为只要指挥得当,乌质勒完全能在九月前拿下碎叶,夺取突骑施汗位!”

裴素云愈加惊骇,口不择言地道:“从英,你、你不是要跟乌质勒去打仗吧?你的身体绝对、绝对不行的!我不答应……”

袁从英微笑着把她揽到胸前:“我的傻女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躁了?你放心,我不会和乌质勒去打仗的,他手下那班战将个个骁勇善战,我现在这副样子,去了反而给他们添乱,我还没那么不自量力。”

“那你还急着回庭州?”

袁从英轻抚裴素云的面颊:“这几日来,天气凉得很快,我问了阿月儿,她说庭州的秋天特别短,九月初便入冬了,到那时候再待在弓曳就会很艰苦。因此我要先回庭州,去处理些必要的事情,这样……你与安儿、阿月儿就能尽快回家了。”

裴素云垂睫无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管用尽全力抱紧他,好像这样便可以与他的心贴得近些,更近些……

仿佛又过了很久,裴素云听到袁从英在耳边低语:“家里后院的火是你自己放的吧?”

裴素云簌地挺起身来,直勾勾地瞪着袁从英。

他微微含笑:“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并且你在离开前还回去过一次,不单单是为了去抱哈比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