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第4/13页)

韩斌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不由分说拖着狄忠便往天觉寺方向去。今日这天觉寺门前的法会更甚于他处,高高搭起的施孤台层层叠叠,足足有好几丈。施孤台上,全猪、全羊、鸡、鸭、鹅及各色糕点瓜果已经摆了个盆满钵满,仍有大批百姓排着队送上布施的食物。身披袈裟的僧侣依次在每件祭品上插上红、蓝、绿三角纸旗,整座施孤台被打扮得五彩缤纷。

二人正看得起劲,耳边又是一阵敲锣打鼓,这才发现施孤台对面的空地上,还搭了座临时的戏台,一出“目连救母”的杂剧刚刚开演。戏台上,身形矫健的小生“目连”粉墨登场,甫一亮相便博得众人的齐声喝彩,看客越聚越多,很快就把戏台前挤了个水泄不通。韩斌牵着“炎风”过不去,只好由狄忠扶着,站在“炎风”的身上,抻长脖子远远地张望。

戏入高潮,佛祖指点“目连”,从今后要敬设盂兰盆供,奉养十方众僧,才能帮助母亲洗脱罪孽,脱离苦海,“目连”感激涕零。几个精彩的唱段后,“目连”手指着对面的施孤台,高声呐喊:“抢孤啦!”

犹如听到一声令下,看热闹的民众争前恐后地向施孤台拥去,若干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更是突围而出,手忙脚乱地往施孤台上爬。韩斌看得有趣,呵呵笑起来,狄忠也很开心,大声解释道:“这是要吓走孤魂野鬼,怕他们在阳间流连,不肯回阴间去呢。谁若是抢到最上面那个红色的大面果,便可求得天觉寺的了尘大师给自己亡故的亲人做法事,是极大的功德哦!”

正说着,施孤台拥上越来越多的人,整座台子都开始左右摇摆,眼看着就要摇摇欲坠。正对面的戏台上,那个宣布抢孤开始的小生“目连”,一直叉着双手饶有兴致地观赏游戏,这时见那最上面的红面果被晃得就要落下,他突然从身边抽出一张硬弓,搭箭便射。箭如流星,带着哨音飞过众人的头顶,牢牢地插在红色面果上,小生大喝一声:“它是我的!”便纵身跃下戏台。

他的身势有种恢宏洒脱的气概,众人不自觉地听令让开。小生几步就来到施孤台下,恰好施孤台蓄势倾倒,那个红色面果自上坠落,小生稳稳地站着,只待囊中取物。却万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刚被众人让开的小道上飞奔过来一匹火红色的小马,小生突觉一片眼花缭乱,定睛再看时,马上少年已将落下的面果牢牢抓在手中,打马朝天津桥南飞奔而去。

“嘿!”那小生气得直跺脚,大喊道,“我的马呢?”

“殿下,在这儿!”立即有差人牵过一匹威风凛凛的宝马良驹,小生翻身上马,紧跟着前面的小红马追下去,倏忽间就跑得不见踪影。天觉寺前,乱哄哄的人群中狄忠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喊着:“斌儿,斌儿,快回来啊!”他的叫声立即就被周围的喧闹彻底淹没了。

同一天在庭州,从早上开始南方的天山山麓就升起浓雾,直到午后仍历久不散,渐渐在整个庭州的上空罩起一层厚厚的雾霾,周遭变得极其闷热、浊气郁积,五步之外连人影都看不清。如此阴湿诡异的天气在盛夏的庭州实在是绝无仅有,还真配得上“鬼节”这个日子。

正如裴素云所说的,庭州地属西北边陲,佛教并不兴盛,因此没有过盂兰盆节的习俗。虽然也有七月十五“鬼节”的说法,但百姓不过是在家中烧些纸钱、给祖宗牌位上点儿供品而已。庭州仅有的几个佛寺香火稀落,搞不了大规模的盂兰盆会,也就是寺内做做法事、摆点儿祭品应景。

然而今天,这个盂兰盆节的下午,在庭州城中最大的萨满神庙里,却意外地聚集了大批的庭州百姓,浓雾透过敞开的镀金大门涌入神庙,弥漫在他们的周围。高高筑起的圣坛顶上,那颗硕大的黄金五星神符,在白色的浓雾之后若隐若现。在这些往日里笃信萨满神教的百姓眼中,这辉煌灿烂的纯金五星,头一次失却了那神秘高超的力量,代之以难以言传的晦暗和压抑。

这些神色悲愤、面容憔悴的百姓,有胡有汉,有男有女,此刻都全神贯注地倾听圣坛前一个黄袍僧人的讲话。他们的脸上泪痕未干,丧儿的创痛正如利刃撕扯着他们的心,但如今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黄袍人吸引住了,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上悲痛,因为复仇的渴望燃烧了他们的全部身心,恨哪,从来没有过的巨大仇恨,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他们都是庭州城近些日子来走失小孩的百姓。连续多日的寻找毫无结果,庭州官府又百般推诿,不肯负责,早已令这些百姓心急如焚。再加市井流言纷纷,谣传孩子们被妖孽惑去做了牺牲,献了祭,如此恐怖的说法更是令这些百姓惶恐至极,却又无计可施。就这样度日如年地熬到今天早上,几乎又是彻夜难眠的人们刚刚打开自家的房门,就被门口的景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