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凶手(第3/5页)

“你确定是上海警察局?而不是上海警备司令部侦缉处?” 

“我确定。是上海警察局。他们原来的调查科科长寇荣是从原哈尔滨警察局转调过来的。” 

“寇荣转调过来是什么时候?” 

“大约民国二十二年。” 

“哈尔滨已经沦陷了。” 

“对,当年寇荣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成为伪满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的留用人员。他与蓝衣社这边建立了一个小型间谍网,以镇压和破坏共产党地下组织而臭名昭着。后因为跟伪满人员分赃不均,导致火并,撤回上海。” 

“你弟弟是什么时候被贵婉发展入党的?” 

“民国二十三年。贵婉是在巴黎大学读书会上跟阿诚认识的,后经发展入党,参加了红色交通线护送小组,不到半年,即成为小组中坚力量,代号‘青瓷’。”明楼答。 

“确定吗?” 

“确定。”明楼说,“事后,我审过他一次,证明情况属实。” 

“可是,据我所掌握的情报分析,护送小组因叛徒出卖,几乎全军覆灭,而‘青瓷’是最大的嫌疑人。” 

“您怀疑‘青瓷’叛变?” 

“我怀疑护送小组每一个曾经被捕的人员。” 

“‘青瓷’并未被捕,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当时你们得到任务指令,第一个去抓捕的目标是谁?” 

“‘烟缸’。也就是贵婉。”明楼说,“只不过抓捕过程中出了很多‘事故’。当然,有些‘事故’是我故意为之,目的只有一个,给红色交通线暴露的人员足够的撤退时间,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苏成刚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上海警察局调查科为我们提供了‘烟缸’的活动时间和地点,所以,我们去的第一处就是巴黎大学实验室大楼。那天是晚上七点左右。我和王天风假扮成大学讲师进入巴黎大学实验教学楼第三层,由于他的法语说得十分蹩脚,所以,我主动当起了向导。通常我党在活动或者开会的时候,过道上都会摆放一盆植物,表示安全。附近还会有观察哨。 

“当时,有两三个学生在过道上看报纸,您要知道,过道的灯光很昏暗,所以,我故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王天风提议从实验室的露台上爬上去,我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我执意要从实验室的正门进入。我的理由很简单,哪有大学教授爬窗户的道理。王天风特别信任我,执行了我拟定的行动方案。我们把枪搁在类似装乐器的长盒子里,穿得十分体面,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实验室的正门。 

“实验室是分教室的,我俩来到秘密情报所提供的11号实验室时,我故意‘不小心’踢翻了过道上的一盆山茶花,花盆是泥土质地,倾覆时声音就像是一大块瓦砾落地。我当时记得王天风的眼神,恨不得一把刀插过来。 

“不过,他的刀没有插过来,人倒是冲锋在前了。王天风怕错失良机,一脚踹开了11号实验室的门。我当时已经察觉到门口把手上有‘诈’,来不及阻止他。果然,我听得‘轰’一下,一瓶挂在门顶上的石灰粉‘炸’开了。我听到了‘疯子’的惨叫。 

“王天风捂着眼睛,大声喊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听见里面的脚步声,那是嫌疑人在逃跑。我没有去追捕嫌疑人,我特意留给‘烟缸’充足的时间离开现场,这是一个极好的‘警示’机会。你暴露了,请转移。我把王天风拖到水池边,先找到油替他冲洗眼睛,好在实验室里预备了菜籽油,估计也是为了清洗烫伤所预备的。菜籽油冲过他双目以后,他大声叫着,让我去追,他自己用清水冲洗。我以他‘看不见’为由,不肯离开,我们互相骂着,互相指责,互相推搡着,大约用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我才完成了王天风眼睛的清洗工作。当时他圆瞪双目,清水直淌眼角,额头耸着一个被瓶子砸中的青头包,头发上沾的水汽俨然就像一团火气。看上去,极其恐怖。 

“其实呢,我当时感觉就不对,我疑心房间里的嫌疑人不是‘烟缸’,而是‘烟缸’的下线,实验室里有一股香水的味道,要知道,我弟弟阿诚一直在帮我堂兄研制香水,闻到那种特殊的味道后,我和疯子都安静下来。初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我们休息了一下,彼此存了一个戒备的心理。我还是很担心疯子的眼睛,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王天风鄙夷地说,死不了,看得见。 

“我们又重新开始讨论下一步的抓捕计划,以‘玫瑰花房’为线索,去缉捕要犯。我记得,王天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实验室里的瓶子、烧杯、集气瓶、石棉网、碳石等东西。他说,我记得阿诚是学化学的。我告诉他,不要根据表象来判断事实。疯子意味深长地说,你什么时候也为我瞎一次?我说,我自从跟你一起工作后,一直就是瞎子,从未超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