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车惊魂(第6/8页)

勇敢和冷静是我伯父最出名的特点。在开始对话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出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事实上却在暗暗地打量四周,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武器,在他们把剑拔出来的刹那,烟囱角落里那把古旧的筐形剑柄的双刃长剑被他发现了,虽然它的剑鞘生锈了。我伯父一个跳步过去将之抓在手里,英勇地拔出剑舞动起来,他一边大喊着让女士避开,一边抓起一把椅子扔向年轻绅士,然后用剑鞘砸向那个凶恶大汉,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格挡时,他扑将上去,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先生们,有这么一个真实而精彩的古老故事,说的是有位爱尔兰绅士年轻而善良,有一次人家问他是否会拉小提琴,此前他从来没有拉过小提琴,所以没有说肯定会,而是说当然会。我伯父和他的剑术却和这个故事不太一样。这可以说是他第一次拿剑,除了曾经在某个私人剧院扮演过理查三世:那次是戏码已经安排妥当,他不需要演出决斗场面,只需要从他背后刺过去就成。然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两个经验丰富的剑手,他不停地刺、戳、削、挡,最灵活的剑术和最英勇的男子气概展现无余,虽然他当时对此毫无感觉,就比剑这门技艺来说,他完全是个门外汉。先生们,那句老话在此时体现得多么明显啊:“一个人能不能做什么事,要在试过之后才知道。”

战斗伴随着吓人的声音,三位剑客一边铿铿锵锵地斗剑,一边扯开嗓门大骂,就好像杂货市场和新港刀剑市场混合到了一起。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年轻女士将脸上的头巾猛然掀开——我想大概是想给我伯父以鼓励——使她那让人心醉神迷的美貌暴露在光线中,让他为了她的嫣然一笑,甘愿勇猛地挑战五十个对手,不死不休。刚才他的作为已经够惊人的了,然而现在他好像成了疯狂的巨人,越战越勇。

此时,年轻绅士一回头,看到年轻女士露出了脸,他好像感到无比愤怒,暴喝一声,剑尖掉转,指向了她美丽的胸口,看样子就要将她刺死当场。我伯父见此情形,惊呼一声,震得屋顶上的灰尘簌簌而下。他没想到的是,女士灵巧地闪避开来,夺下年轻男子手里的剑,“刷刷”几下把他逼到墙边,长剑贯体而入,外面只留下剑柄,他被结结实实地钉到了墙上。这个结果太令人振奋了!我伯父欢呼了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涌起,瞬间逼退了对手,然后,凶猛大汉背心上的那朵大红花的正中央,露出了鲜红的剑尖,他和他的朋友被并排钉在了一起。他们两人就那么站着,先生们,就如同玩具店里被粗麻绳牵扯的木偶一样,痛苦无力地抽搐着。此后我伯父总告诉我说,他心目中料理仇人的最佳方案之一就是这个了,当然,这个方法也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太费钱了,因为每杀死一个人就意味着损失一把剑呐!

“邮车,邮车!”女士一边叫着一边向我伯父跑来,用她那美丽的双臂缠绕着他的脖子,“也许我们还有时间逃跑。”

“不错!”我伯父喊道,“嗯,亲爱的,我们大概已经没有危险了吧?”我伯父感觉有些失望,先生们,因为他觉得,在厮杀过后应该迎来一场亲热才是。

“我们不能在这儿浪费一点时间,”年轻女士指着穿天蓝色衣服的年轻绅士道,“他是权势滔天的菲利托维侯爵的独生子。”

“好吧,宝贝,只是这个爵位他永远没法再获得了,”冷冷地看着年轻绅士,我伯父道,那个绅士定定地站在墙边,就好像金龟子一样,“亲爱的,你让他们断子绝孙了。”

“我被这些坏蛋强行掳走,”年轻女士说,愤怒使得她美丽的脸庞变得通红,“这个无赖要强娶我,还有一小时就要举办婚礼了。”

“十足的恶棍!”我伯父看了一眼菲利托维已死的儿子,鄙夷地说。

“你现在大概已经猜到了,”年轻女士说,“我要是跟谁求救,他们就要将我杀掉。我们要是被他们的党羽发现,肯定会被杀死。我们必须马上走,耽误一分钟都有危险。邮车!”刚才刺杀小菲利托维侯爵时她就用尽了力气,加上此时情绪激动,说完这句话,她就倒在了我伯父的怀里。我伯父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到门口,那儿就停着邮车,四匹鬃毛飘垂、长尾扫地的黑马已经套上了马具。可是现在却见不到车长、车夫,甚至连一个马夫也都没有。

先生们,我已故伯父的名声但愿没有被我某些可能的不当表述所损害,虽说他是个单身汉,然而的确曾有过几个女子在他怀里依偎——亲吻酒吧女侍者的习惯我想他也是有的,并且我还清楚,他曾经大概不止一次抱过老板娘,这是有人亲眼见过的。之所以说这些,我是想说明那位年轻女士的美丽定然不同寻常,因此连我伯父这样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了。他后来常说,当他的手触摸到她那乌黑的长发时,当他感觉到她那双宝石般的美丽眼睛凝视着自己时,他有一种极度紧张而不可思议的感觉,情不自禁地两腿打颤。然而,望着这么一双温柔甜蜜的黑眼睛,谁又能淡然自若呢?反正我是做不到的,就好像面对那些我认识的人的眼睛,我会感觉到害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