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入军校(第5/9页)

德莱恩伸了个懒腰,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从二楼的阳台朝四面望去,下面的小院内环境优美,绿树成荫,曲径通幽。小楼为新式钢筋水泥结构,有20余间住房。他一个人住在二楼,洗手间还带座便器和电淋浴,这种装置在百万人口的重庆只有6个。一楼住着七八个保镖,还有林翻译、赵司机、厨师、门卫等五六个服务人员,一辆纯黑色的雪佛兰小轿车停在院子里,是他的专车,足见军统对他的礼遇和尊重。

他抵达重庆已经一周了,最让他感慨的就是这里山多、雾多和臭气多。

重庆是座山城,城在山上,山在城中。重庆的地貌就像一层层波浪,一条山脉,一道凹谷。仔细看,那凹谷里还有小的山脉、小的凹谷,就像大浪中的层层小浪。除了南面的四面山、黑山之外,那浪峰似的山脉大多呈东北—西南走向,形成一条条平行线。

从东往西,主要有巫山、七曜山、武陵山、黄草山、明月山、铜锣山、歌乐山、缙云山、巴岳山等。而他所在的主城区有锣铜山、歌乐山、缙云山,都是华蓥山的余脉,是所谓的背斜构造,也就是山梁山脉。他是喜欢山的人,他的家乡亚利桑那州也有许多大山,没事时他总要和几个朋友一起进山打猎和烧烤猎物。

重庆又叫雾都,雾是重庆的魂灵,在这个多雾的季节,每天凌晨三四点钟,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雾从天而降,把整个城市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雾锁江面,滚滚的江水衔着晨雾融成白茫茫一片,江天一色,横无际涯。偶尔能听见因大雾封航停留在江中轮船的汽笛声。那悠长的汽笛声穿过江面翻滚的雾气,久久回荡在上空,显得既缥缈又悠远。

这里的雾和伦敦的雾不同,伦敦也是著名的雾都,但那雾是工业的废气带来的,而这里的雾却是自然生成的。你早晨一推开窗户,雾就像帘子似的挂在窗前,眼前一片朦胧。晨雾把什么都遮没了,楼房、街道、树木、行人都浸在缓慢飘荡的白雾中,有种非人间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德莱恩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他就是雾,雾就是他,也许他的职业就能高度抽象成这个“雾”字,朦朦胧胧,虚虚幻幻,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重庆的臭,重庆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死亡、腐烂、恐怖、恶心的酸腐恶臭。这种臭味不仅仅来自郊区菜农浇地的粪便,更来自公路边随地堆放的垃圾和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残肢断臂。日本人的轰炸几乎毁了半个重庆城,那些木结构的房屋燃烧后发出一种焦糊味,十分刺鼻难闻,那些死于空袭的人陈尸街头,无人清理,已经爬满了蛆虫,断腿、断臂和光屁股的小孩尸体被扔得到处都是。这种臭味让他头晕脑胀,几乎丧失了食欲,他想今天一定要找机会给有关当局提个意见。

9点刚过,德莱恩坐上专车前往军统局局总部拜见戴将军。自他到达重庆之后,只在两次宴会上和开学典礼上与戴将军礼节性地见过几面,未及深谈,他想今天与他深入交换一下意见。

他一直在琢磨,这个花了血本将自己千里迢迢请来当军事顾问的戴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起和中国驻美大使肖勃的那次见面,那时他还住在华盛顿的皇后区,对投机房地产的生活已经深感厌倦,只能偶尔写写小说和剧本,聊以打发时光。他的脑袋怀念着密码的挑战,他的双手渴望着破解密码的答案。

当肖勃传达了戴局长的仰慕之情和盛情之约时,德莱恩兴奋不已,但装做对此不感兴趣,提出年薪12000美元高价。凭他多年的间谍经历和人生阅历,他有把握对方绝不会拒绝的,只是会进行一番讨价还价。果然,肖勃苦笑着说:“尊敬的德莱恩先生,您要知道,抗战时间国统区流通的货币叫法币,俗称中国钱。法币对美金的兑换率为7∶1,而现在一个普通职员的月收入为30法币,即4美金多一点儿。一个政府的处长月薪为120法币,科长才80法币,一个国军的少将师长,月薪为200法币,还不到30美金,年薪约为350美元,您一个人就要拿到34个少将师长的薪金,嘿嘿,似乎高了点,我不好向戴局长交代,您看,能不能降点儿?”

德莱恩缄默不语,想了想说道:“你应从这个角度想一想,我的朋友,我一个人的作用可以顶5个美军整编陆军师,或者顶10个日军师团。有时候,一份密电码的破译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你认为是贵还是便宜?那就年薪1万吧,不能再少,再少的话,就另请高明吧。”肖勃想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德莱恩承认,他这个人不是特别喜欢钱,他最喜欢的是动荡的生活,喜欢刺激、挑战、枪战、火线、逃逸魔术、女人、美酒、扑克,再就是破译日军的密电码。现在,他手中有一份美国中情局的资料,简略介绍了军统局(MSB)和戴局长,上面是这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