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1.第一天:一宗悬案(第13/19页)
“那你晚上睡觉时,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莫兰问道。
周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听见她在跟人说话,半夜的时候,但是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声音很轻,好像是在底楼的某个地方。”
莫兰想了想道,“你有没有参观过整栋房子?”
“后来我又来过好几次,但都没有住。但我仔细检查过整栋房子,我和我老公,我们两人,但什么都没发现,也没看见其他人。”
“有意思。她一开始好像急着要赶你走,后来居然听任你检查整栋房子?”
“本来我是不想理她了,但后来有一次,她自己打电话给我,那时候大概是1995年,我出国后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想到她会主动联系我,她说想见见我。我就去了,结果门开着,我走进去,发现她倒在楼梯口,她说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说是跟她弟弟打架摔下来的,反正不管她怎么说,她的一只眼睛血肉模糊,我马上把她送到了医院。后来她那只眼睛就瞎了,医生说眼球没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没解释,后来她就装了只义眼。她说是她弟弟干的,可我觉得她可能是干家务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眼睛戳了,只能这么解释了……你们不知道,她干起家务来很拼命。”
“怎么个拼命法?”莫兰问。
“她会从早干到晚。我还记得我去住的那天晚上,她拿了块抹布在用力擦楼梯的缝隙,她说她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干活了,天天如此,”周霖笑着吐了吐舌头,“我妈那边楼梯缝隙里都是灰,我妈说她两年没去擦过了……”
有人打开纱门的声音。
“喂,你们到底进不进来?”徐海红在屋门口低吼。
“我们进去吧。”周霖道。
我们一起走进屋子。
底楼的客厅里亮着灯,屋子里暗沉沉的,我踏进去的时候,好像进入了民国电视剧的背景。这里所有的东西,红木家具、缀着蕾丝的遮布,长长的落地窗帘,厚厚的地毯、以及那个陈旧的壁炉都是一副民国范儿。沉重的八仙桌在客厅的一个角落,在它对面有一个玻璃柜子,里面陈列着一些小装饰品,正如周霖所说,柜子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莫兰好像被柜子里的一幅刺绣吸引了过去,我看了一会儿,才分辨出,那上面绣的是个穿旗袍的婉约女子仿佛就是徐海红本人。
徐海红形容消瘦,穿着件深色毛衣,外面裹着条暗红色的披肩,她冷冰冰地盯着我们看了好几秒钟,才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她并没有请我们坐下来详谈的意思。我发现她留着长发,花白的头发披在肩上。如果从背后看,应该还是颇有风情的。
“他们说这案子要重新调查了。”周霖道。
“有什么好调查的。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她厌烦地说。
“跟我们说说她的父亲。”我指的是周霖。
徐海红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周霖,“案件发生后7个月,我才发现自己怀孕。那时候,他们说引产太危险,我就把她生下来了。”我注意到她的义眼做得很逼真,如果她在房间的阴影里,完全看不出那是只假眼珠。
“她的父亲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当时我执意要生下她,也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惜,现在已经过去40年了,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我也已经无所谓了。再说,她养父对她很好,有那个父亲就已经够了。”
“没错。”周霖笑着说。
“所以说,你对当年的案子一无所知。”我说。
徐海红不吭声。
“听说在案件发生后没多久,就有人陆续住进来,后来又相继出了事,有这么回事吗?”
徐海红幸灾乐祸地冷哼了一声,“谁也没请他们来,他们自己硬要搬进来,说他们要改造我!实际上就是找个理由抢房子,这种事在当时很普遍!既然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发生了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但他们死得太蹊跷了,你不觉得吗?”
徐海红叹了口气,“要我说,就是天意。”
“不是你弟弟捣的鬼?”
徐海红冷漠地瞥了我一眼,慢慢走到屋子的另一头,“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从没离开过这里,我总是看见他们在这里跑来跑去。”
我紧盯着她的脸,心想,如果这是个谎言,那她本人肯定已经信以为真。而如果她真的信了这些鬼话,那她本人的精神状况值得研究。
“好吧,假如就是他们干的。你就没劝劝他们?”这话出自我之口,我自己都没想到。
徐海红摇头,“他们从来不听我的。我的父母,”她走了几步才接着说,“他们从来就不喜欢我,他们偏爱我弟弟,所以我的弟弟也没把我当姐姐。他们认为我只是家里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