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9页)

有人大声喊道:“我也是!”接着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夏洛特四顾茫然,她感到自己仿佛是童话中的爱丽丝,走进了魔镜,发现自己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在那里,一切事物都与本来的面目全然不同。当她在报纸上读到关于妇女参政论者的报道时,那里面从没有提到过《济贫法》,或是十三岁的母亲,或劳动救济所里那些患上支气管炎的小女孩。若不是她亲眼看到了安妮,她本不会相信这种事:一名来自诺福克郡的心地善良的普通女佣,在被男人“糟蹋”以后,只能在伦敦的人行道上露宿。既然有这样丑恶的事情不断发生,那妇女参政论者打破几扇窗户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在点燃战斗的火炬之前,我们已经努力了许多年。我们已经试遍了其他一切办法,多年的努力、磨难与牺牲教会了我们,政府是不会向公正低头的,但它会屈服于利益。我们必须把英国人生活的每个方面都搅得不再可靠、不再安全;我们必须使英国法律失效,把法院变成滑稽剧的剧场;我们必须使英国政府在全世界名誉扫地;我们必须搅乱英国的体育事业,破坏商业贸易,毁坏珍贵的财物,抹黑上流社会,羞辱教会,掀翻那一套有条不紊的生活秩序!只要英国人民尚能够容忍,我们就要将这种游击战争进行到底。直至他们告诉政府:‘让她们住手吧,只有允许英国妇女参议国事,她们才会住手。’只有到那时,我们才会熄灭战斗的火炬。”

“美国的著名政治家帕特里克·亨利曾经这样总结导致美国革命的原因:‘我们请愿过、抗议过、恳求过,甚至匍匐在王座前哀求过,但是这一切皆为徒劳。我们必须战斗——我重复一下,诸位,我们必须战斗。’帕特里克·亨利主张以杀戮为手段来保障男人的政治自由。妇女参政论者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也永远不会这样做。实际上,这种感人至深的斗争精神体现了对人类生命深沉而坚定的敬意。

“本着这种精神,我们在去年投入了战斗。一月三十一日,一些小型高尔夫球场被人用酸烧毁。二月七、八日,电报和电话线路被切断数处,致使伦敦和格拉斯哥之间的通信联络中断了几个小时。几天以后,伦敦最好的几家上流会馆的窗户被砸烂;基尤的兰花温室遭到毁坏,许多珍贵的兰花被冻死;伦敦塔的珠宝陈列室也遭到入侵,一扇陈列橱被砸破。二月十八日,在建筑工人尚未到达工地时,一枚炸弹将瓦尔顿山上一间尚未竣工的乡间别墅炸毁了一部分,别墅主人是劳合·乔治先生。”

“一千多名妇女因为这场运动被捕入狱,她们在狱中备受苦难,出狱时健康已经饱受摧残。虽然身体衰弱,但她们的情绪丝毫不减。倘若妇女享有自由,估计这些女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会触犯法律。这些妇女真正相信,为了谋求人性的福祉,这是她们必须做出的牺牲。她们相信,只要妇女一日没有投票权,那些危害我们文明的可怕恶行就一日不会消除。要终结这场骚动,办法只有这个;要摧毁这场骚动,办法只有这个。而将我们驱逐出境绝不是解决的办法!”

“说得对!”有人高喊着。

“把我们关进监狱,不是解决的办法!”

听众齐声高呼:“说得对!”

“公平以待才是解决办法!”

“没错!”

夏洛特发觉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其他人呼喊起来。讲台上那个瘦小的女人此刻义愤填膺。她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她攥紧拳头,扬起下巴,情绪饱满的语调抑扬顿挫。

“苦难之火在监狱里烧灼着我们的姐妹,也烧灼在我们自己身上。因为我们与她们一起蒙受苦难,我们与她们一起经历痛苦,不久,我们必将与她们一同迎来胜利。这火焰将把‘觉醒’二字送到诸多沉睡者的耳畔,她们将挺身而出,不再沉睡下去。这火焰将把话语这一礼物送给许多至今沉默的人,使她们挺身而出,向世人宣告解放。这火焰的光芒将被远方许多受苦的人、悲伤的人和受压迫的人看在眼里,用全新的希望照亮他们的生活。因为当代女性身上的这种精神永远无法被磨灭,它比一切暴虐、残酷、压迫都更加强大,它甚至比死亡本身更加强大!”

白天,莉迪娅的心中蓦地生出一个可怕的疑虑。

午饭以后,她回到卧室躺了下来。除了费利克斯以外,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仍然对他的魅力毫无抵抗力,假装自己不为他所动,纯属自欺欺人。但她已不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年轻姑娘了,她自有一套智谋,而且她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失控,她不许费利克斯打破自己精心营造出的平静生活。

她想到了许多本该问他的问题:他到伦敦来做什么?他靠什么谋生的?他怎么会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