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只想快点死(第2/6页)

清醒以后,我问医生:“为什么我吞了一百五十粒安眠药,六个小时都不死,而且还那么痛苦?”

医生一边帮我量血压,一边轻蔑地笑了笑,说:“别说一百五十粒,我还见过吞近千粒安眠药的,也没死。”

“这是为什么?不是有很多人吞安眠药自杀的吗?”我惊讶道。

医生点了点头:“是的,但那是在过去。我告诉你,在以前,三十粒安眠药确实就可以杀死一个人。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研发了BZD(Benzodiazepines)后,药物的致死剂量和治疗剂量被大大地拉开,安眠药更安全了。再加上每个人对药物的吸收能 力不同,只要及时发现大多能救回来。现在三百粒安眠药都不一定能自杀成功,反而还要熬过一段很痛苦的时间。”

医生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他很了解我经历过什么痛苦,我并不是他接过的第一例安眠药自杀患者。

一开始我以为安眠药能把我带向自由和解脱,却享受了一次比痛苦更痛苦的囚禁大餐。我被囚禁在药效里,被那些可怕的幻象折磨着,浑身就像被刺入了无数的钢针一样痛苦,我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痛苦。

最重要的是,这种痛苦没有把我带向死亡,却把我带去医院享受恶心的洗胃大餐……

接下来,我被转到了精神病院。我被诊断出患有重度抑郁症,而且已经出现了自杀倾向。我,像囚犯一样被二十四小时看管起来。于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我对精神病院的第一印象就是铁门,然后是铁门,接着还是铁门。刚入院的病人被统一安置在一楼,因为一楼的监护最好,这里连病房的房门都是铁的。窗户都装有防盗网,其实防的是我们。一楼的窗户都没有玻璃,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玻璃都被病人打碎了,刚装上又被打碎,现在医院干脆不装了。

走廊里经常传来踹门的声音,那是有暴力倾向的病人狂躁发作了。偶尔病人之间还会打架,不过很快就会有强壮的男护赶来制止。病人狂躁发作时也一样,男护劝阻无效就只能对其进行约束后加注镇静剂处理。

入院的这几天里,我想过把牙刷的柄端磨尖以后扎死自己,但除了扎得我生疼和扎出一片淤青之外,连一滴血都没扎出来。因为这是人的本能,人都怕疼,哪怕就是像我这样一心寻死的人 也怕。我还试过撞墙、把头闷在水盆里、撕下床单上吊、勒自己的脖子……皆未果。

要么是被护士发现了,要么就是被自己的本能拦下了。我真的很想死,但我不想死得那么痛苦。从那时候起我才发现,想找一个稳妥舒服点的死法,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原来,想死也很难。

我的主治责任医生名叫萧白,二十八岁,是个非常好的医生。他每月领到工资后,都会去买水果发给整栋楼的病人。我也是住进精神病院后才知道精神科医生的工资这么低,主治医生每个月的薪水才一千五,还不到我以前工资的一半。这对于别的医生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我有一个同学是内科住院医生,只是在一家民营小医院上班,每个月光基本工资就有五千元,其余的红包、回扣和奖金就更不用说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经常挂着一脸的微笑面对我们的无理取闹,或者说是什么在支撑着他,是信念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真的不知道。

萧医生个头不高,略显消瘦,但身手不凡,我亲眼见过他的身手。那是一个攻击型人格的病人,一米八的个头,很壮实。被刑警送来的,估计刚犯完事。刚开始他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由两名刑警负责看着他。

带队的市刑警支队长马千里和萧医生进办公室谈话,我经过门外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不好意思啊萧医生,又送了个扎手货过来。他也没犯啥大事,就是在超市和保安闹起来,打伤了几个人,下手很重。”

“唉,马队长,你知道我们这儿根本没能力管制这样的 病人。”

马队长干笑了几声:“没办法,市里没有专门的保安强制医疗机构。这家伙又有精神病病历证明,我也不能把他丢到劳教所去,可不就送您这儿来了。”

“对于冲动型人格障碍,其实药物和心理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而且他一旦狂躁发作,到时候不仅我们这些医务人员的安全无法保障,连患者也有危险。”

“这个我和你们院长谈过了,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市里的相关机构不健全,我们也没办法啊。”

萧医生长叹一声,然后就沉默了。马队长看差不多了,赶紧告辞:“那萧医生,他就交给你了……”

“马队长,五个月前的那个吸血鬼抛尸案怎么样了?”萧医生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