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金蝉脱壳,深藏不露

半个时辰后,五百人的神策军队伍抵达了润州江南河畔。当先一百人打头阵护卫,其后是一辆由四匹骏马所驾的华丽马车,马车后头是三百人护送的三十个箱子,另一百人殿后。

毋庸置疑,这是福王李成轩从长安带来的人马,奉命前来护送李锜给皇太后准备的寿礼——一批价值连城的古玩珍奇生辰纲。

他们一行人来到江南河畔,打算从此地的码头出发,取道水路行至洛阳,再转广通渠前往长安。这一条水路乃前朝隋炀帝留下的遗泽,途经江南河、邗沟、通济渠、洛河、广通渠五大水域,以东都洛阳为中心,北至涿郡,南至杭州,贯通南北,不仅能行船运货,还能灌溉周边良田,惠及无数百姓。

五百神策军侍卫行走水路,压力可想而知,虽然刺史早已得到消息,提前准备了船只,然而登船还是耗费了极大功夫。前头一百侍卫上船之后,开始运送三十只箱笼,才刚抬上去七八只,远方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似是有大批人马朝码头赶来。

远远看去,足有两三千人!神策军如临大敌,纷纷跳下船只抽刀备战,而马车里的那位主子只是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再无任何反应,冷静至极。

来者并不是劫匪,而是镇海的兵马,打头之人骑高头大马,老当益壮,正是李锜本人。自清晨李成轩等人下山之后,他也随

之下山,这才发现金山寺外根本没有什么“两万义军”,一切都是李成轩的空城计!再想起自己在镇海的所作所为,政事、家事上的糊涂账,他这才反应过来李成轩的意图,连忙带了人手前来阻拦,务求将李成轩软禁在镇海。

眼见这五百侍卫并未登船,李锜心头顿时一松,跳下马来。他缓缓走到神策军队伍之前,自报家门:“尚书仆射、镇海节度使李锜,特来送王爷一程。”

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唯独神策军中走出一位统领,朝李锜抱拳回道:“原来是李仆射前来送行,真是吓了我等一跳。”

他话虽如此,却也知这其中必有内情,李锜若只是来送个行,何须带两三千兵马?而且人人都佩戴了兵器。

李锜显然看不上他一个统领,不愿与他多说,只道:“本官有要事与王爷商讨,快快让开。”

那统领也是个硬气的人物,笑道:“让步可以,但请李仆射严正己身,卸下佩剑,独自前去觐见。”

李锜勃然大怒:“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挡本官的路!”

他边说边将统领一把推开,快步走向那辆华丽的四驾马车,神策军们纷纷持刀阻挠,却被李锜的兵马团团围住。双方僵持着,等待各自的主人一声令下。

李锜就这般面不改色地走到马车前,随意拱手做了个样子,朝车内冷笑:“下官李锜,突然想起这批生辰纲有些问题,特来向王爷

请罪。”

马车内无人应答。

李锜脸色一沉,又道:“王爷,下官有要事相告。”

马车内似乎有人打了个哈欠,仍不应答。

这已算是怠慢至极,李锜大怒,一把撩起车帘喝道:“王爷……”

一句称呼才刚出口,他却愣住了——是小郭坐在马车里,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

小郭仿佛刚发现李锜的存在,迷茫地问:“咦?李仆射怎会在此?我分明记得……”他挠了挠脑袋,“难道我在做梦?”

李锜见状脸色铁青:“王爷呢?”

“王爷?”小郭又挠了挠头,“王爷护送生辰纲先走一步了啊!”

“护送生辰纲?”李锜诧异,“那外头的箱子里又是什么?”

“是王爷的衣帽冠服啊!”小郭故作不解,“怎么,有问题吗?”

李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脸色越发沉冷。

小郭嘿嘿一笑:“李仆射,你自己送来的生辰纲,你难道不知箱子长什么样?外头这些箱子都刻着狻猊图案,是亲王专用啊!”

李锜气得说不出话来,也知道自己再去追击福王已经晚了,非但让他逃离了镇海,还白白送出去价值百万贯的奇珍异宝。他想起这些日子所遭遇的一切,各种祸事所累积的恼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一股脑儿迁怒到小郭头上,怒喝道:“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侍卫抓起来!”

李锜的侍卫闻言纷纷拥向马车,小郭却很是惊讶:“我哪里以下犯上了

?”

李锜怒哼一声:“你一个小小侍卫竟敢坐四驾马车,见到本官而不拜,难道不是以下犯上?”

他此言一出,神策军们都笑了。李锜左右看了看,不知他们在笑什么,耳中便听小郭问道:“哎呀,我一直对本朝的官阶品级搞不清楚,敢问李仆射,您的官职是几品啊?”

李锜虽恼怒,却还是冷冷回道:“本官乃圣上钦封‘尚书右仆射’,从二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