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爱恨难抵,恩怨难消(第4/6页)

李成轩面色不变:“还请仆射仔细说来。”

李锜遂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此事都是下官的错,二十年前下官升任润州刺史,举家从长安南迁,不幸遇到风浪,拙荆掉落水中受了惊吓。自那之后,她的神志便不大清明,时而会假想自己是齐家后人,有时又假想自己是才女薛涛……下官因觉得太过丢脸,一直秘而不宣,只能悄悄寻医问药,却不知拙荆的病症已严重至此,竟犯下了弥天大错!下官罪该万死,还请王爷您恕罪!”

这番话漏洞百出,任谁都不会相信,但李锜是在放手一搏,搏福王尚且会给自己留下几分颜面,将此事揭过不提。

李成轩果然没有答话,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应。

李锜见状,进一步道:“拙荆犯下大错,致使蒋府一门惨遭此祸,下官心中亦有愧疚,只是一念之差没有坦白……还请王爷看在……”

“不必!”高夫人突然从座上起身,

冷漠地打断李锜的话,“你不必再遮掩了,二十年前落水遇难的是真正的高新波,不是我!”

高夫人指着李锜,凄厉控诉:“可怜我齐家满门,皆因这个畜生遭了殃,我母亲临盆之际上吊自尽,我却命大活了下来。李锜将我收养,还以为我不知此事,殊不知我齐家旧仆早就找到我,将实情全部相告!而我当时还一派天真,想着他收我为义女是心有愧疚……岂料……岂料二十年前他迁任润州,高新波落水淹死,他担心从此和淄青断了干系,便将我强娶回去,让我假冒高新波!”

高夫人说到此处,悲愤落泪:“当时我被他强迫,有了身孕只能答应,却因郁结在心生下了一个死胎!他怕我会自揭身份,便将一个同样临产的贵妾处死,将她的孩子抱给了我!对外却推说是我嫉妒成性,对府中妾室肆意凌虐!实则都是他,是他怕身边人将我的身份说出去,便将所有妾室全处死了!”

高夫人一边控诉一边痛哭流涕,那半生的坎坷尽在寥寥数语之中,令人不知该如何安慰,如何开解。

“原来你全知道了。”李锜露出痛心之色,“当年你产下死胎,我是怕你难过,才会找个孩子替代。我一直以为你不知情……”

“我怎会不知情!”高夫人目露憎恨,“那是我的孩子啊,是我十月怀胎掉下的一块肉!你以为寻个替代品给我,我感应不出来

?!”

“可你也养育了衡儿二十年……你……”李锜再也无法说下去,“别说了,这都是我的错。”

“是,都是你的错!我替你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我就是要杀了他!”高夫人凄然地笑了起来,“李锜,你这个无情冷血的畜生,我只恨没能将你满门灭尽,让你断子绝孙!”

李锜也万分伤心:“我养你二十年,爱你逾珍宝,你怎就不想想我府中有多少姬妾?高氏死了,我为何偏要找你替代她?我杀了那么多姬妾,难道是怕她们说出去?我还不是想让你安心?”

李锜像是动了几分真情,这话却惹恼了李忘真,后者幽幽开口质问:“李仆射,我姑母与你少年结发,就换来你区区‘高氏’二字?”

“哎哟,连姑丈都不叫了,看来是真生气了!”小郭唯恐天下不乱,犀利地指出来,“哎,也难怪,换成是我也生气。”

只可惜高夫人并不领情,对李锜冷笑道:“高氏与你识于微时,你是如何对她的?你这个不伦的畜生,对发妻尚且如此,对我何谈真情?”

李锜踉跄一步,试图辩解:“她是异族!血统低微,怎能和你相提并论!”

“血统低微?”李忘真今晚一直保持着冷静,此刻终是忍无可忍,冷冷嘲讽,“李仆射,我们淄青李氏全是高句丽人,我姑母更有王族血统,原来在您眼中我们全是异族!”

此事就连李成轩也听不下去了,蹙

眉斥责:“我朝向来包容并蓄,太宗曾说过‘四夷一家,爱之如一’。况且高句丽灭国百年,早已融入中原血脉,李仆射竟还如此狭隘。”

毕竟大唐皇室本身就有胡人血统,立国两百年来,在朝的异族官员不在少数,百姓早已习以为常。或许正统门阀还会排斥异族人,但李锜手下就有不少栗特人,他还时常教导亲信要平等视之……原来都是演出来的。

事到如今,李锜也知辩解无用,旁人的话他竟像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唯独看着高夫人,眼角溢出一丝泪痕:“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当年告发他,我也是逼不得已……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自责。”

“自责?”高夫人嗤笑一声,“为了你的大业,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李锜被她这一眼伤透,索性垂下双目不再说话。

西岭月则叹了口气:“夫人,我相信李仆射的话。您恐怕还不知道,他一早就猜到了您是凶手,却一直瞒着不说,还对我动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