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9页)

最后翻译和拉西德回到车上。“我们会把你们带去酒店。”翻译说,“然后我会去见毛拉。”

救护车被缠在带刺的铁丝网里,必须在他们走之前将它弄出来。守卫将他们从路障护送到城里。

以伊朗行省的标准而论,这里算是大城市了。城里有不少水泥和石头建筑,还有几段铺筑过的道路。车队在主干道上停下。他们听得到远处的叫喊声。拉西德和翻译进入一座建筑——应该就是所谓的酒店——其他人等在外面。

科伯恩非常乐观。待枪决的囚犯是不会被送到酒店的。刚才双方只是就管辖权发生了争论。

远处的叫喊越来越大,一群人出现在街道尽头。

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科伯恩说:“这是怎么回事?”

库尔德人跳下了救护车,包围了两辆路虎揽胜,在第一辆车前排成了楔形。一个库尔德人指着科伯恩的车门,做了个转钥匙的动作。“把门关上。”科伯恩对其他人说。

人群走得更近了。科伯恩意识到他们在举行某种游行。游行队伍的前端竟然有不少穿着破烂制服的军官,其中一人泪流满面。“我猜军队刚刚投降,他们在押着军官游街。”

复仇的人群涌到汽车周围,冲撞库尔德守卫,用仇恨的目光打量着车内。库尔德人坚守阵地,奋力将人群推走。局势紧张,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冲突。“这下要打起来了。”盖登说,科伯恩注视着前方的车,很想知道西蒙斯会怎么做。

科伯恩看见一支枪正指着司机一侧的窗户。“保罗,有人正用枪对着你的头,但你千万别去看。”

“上帝啊……”

科伯恩想象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暴徒将摇晃汽车,将它们掀翻……

然后,一切突然都结束了。投降的士兵是主要的批斗对象,他们继续往前走,暴徒就跟了上去。科伯恩大松一口气。保罗说:“我以为自己就要……”

拉西德和翻译从酒店出来。拉西德说:“酒店的人不想让一群美国人住进去——他们不愿冒险。”科伯恩从这句话判断,城里的革命热情高涨,一旦酒店收容了外国人,暴徒很可能将其焚毁。“我们必须前往革命总部。”

他们继续前进。大街上一派战天斗地的气氛——军用物资被装上一排排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卡车,很可能是要输送给仍在战斗的塔布利兹的革命者。车队在一所学校门口停了下来。学校院子外面有一大群吵吵嚷嚷的人,明显正等着进去。经过一番争论,库尔德人说服了门卫,放救护车和两辆路虎揽胜进去。见到外国人进去了,外面的人群情激奋。院门关闭之后,科伯恩才松了口气。

他们下了车,院子里堆满了布满弹孔的汽车。一位毛拉站在枪箱上,激动地对一帮人举行着仪式。拉西德说:“他正在委任新的部队去塔布利兹参加革命战斗。”

守卫领着美国人前往院子边的学校大楼。一个人从楼梯冲下来,开始指着库尔德人愤怒地大喊大叫。“他们不能带武器进去。”拉西德翻译道。

科伯恩看得出库尔德人变得有点神经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区域竟然如此不友好。他们将马哈巴德的毛拉写的信拿出来,结果又爆发了一番争论。

最后拉西德说:“你们都等在这儿,我进去同革命委员会的领导人谈谈。”他走上楼梯不见了。

保罗和盖登点燃了烟。保罗又怕又沮丧。他觉得这些人一定会打电话给德黑兰,查出他的真实身份。被送回监狱如今反而成了最不令他担心的惩罚。他对盖登说:“我非常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非常遗憾,我们这次在劫难逃。”

科伯恩更担心大门外的暴徒。这里至少还有人维护秩序,而外面则是一群无法无天的野狼。倘若他们说服了外面的某个白痴打开了门怎么办?那可是一群嗜血狂徒啊。在德黑兰,有个伊朗人触怒了暴徒,结果手脚被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守卫挥了挥武器,示意美国人到院子的另一边去,靠墙站立。美国人只好遵命,感觉就像待宰的羊羔般无助。科伯恩看着墙面,墙上布满弹孔。保罗也看到了,面色煞白。“上帝啊,我想我们死定了。”

拉西德问自己:革命委员会的领导人此刻会是何种心理?

他有无数的事要做吧,拉西德想。他已经控制了这座城市,他之前从未掌权过。他必须同投降的军官打交道,他必须搜捕可疑的萨瓦克特工并加以审问,他必须保证这座城市能正常运转。他必须防范反革命,他还必须将士兵送去塔布利兹战斗。

拉西德推断,他现在想的应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没有时间应付逃亡的美国人,也不会对他们抱以同情。如果让他做决定,那他很可能把他们暂时关进监狱,等闲下来之后再处理他们。所以,必须让他没机会自己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