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7/18页)

斯卡利在突击队做教官的时候,就曾讲授过西蒙斯领导的那次著名的突袭。他知道那次行动经过了精心的策划、无数次的演练,最终西蒙斯将五十九名队员都带了回来。

门开了,一个声音说:“全体起立。”

他们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科伯恩环顾四周。

罗恩·戴维斯走进来,黑脸上挂着坏笑。

“浑蛋,戴维斯!”科伯恩说。意识到被骗后,大家都笑了。戴维斯在屋里绕了一圈,与大家击掌问好。

戴维斯就是这样,总爱开玩笑。

科伯恩看着大家,不知道面临生命危险时他们是否还会如此坦然。战斗是一件奇怪的事,你永远无法预测人在战斗中会如何应对。你觉得最勇敢的人也许会崩溃,而你觉得可能会胆怯逃跑的人也许会坚如磐石。

科伯恩永远也忘不了战斗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到达越南几个月后,发生了一场危机。他当时在驾驶一种支援飞机,名叫“光棍”,因为它没有武器装置。那天,他满载士兵出入战斗区域,总计六次。他很走运——没有人朝他的直升机开枪。

但第七次就不一样了。

12.75毫米口径高射机枪击中了直升机,破坏了尾翼驱动杆。

主翼转动时,机体自然会朝相同方向转动,尾翼的作用就是抵消这种连带效应。如果尾翼停转了,直升机就会开始转动。

如果直升机起飞后不久,刚离地几英尺,那飞行员还能趁机身旋转不快,通过再次降落来应对尾翼的缺失。如果直升机处在巡航高度,以正常速度飞行,机身上的气流很强,足以阻止直升机旋转。然而,科伯恩当时所处的高度是一百五十英尺,可以说是最糟的位置——一方面太高,难以迅速降落;另一方面又飞得不够快,风还无法稳定机身。标准处理程序是模拟引擎失速。科伯恩在飞行学校学习并练习过这一程序,于是本能地实施了这种操作,但毫无作用——直升机已经旋转过快了。

几秒之内,他就头晕目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直升机坠落下去。直升机右起落橇最先着地(这点他后来才了解),一片螺旋桨受冲击力弯曲了,插入机身,击中了副驾驶的头部,致其当场死亡。

科伯恩闻到了汽油味,松开了安全带。他的头先着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上下颠倒。但他逃出了直升机,只伤到几节颈椎。他的机工长也活了下来。

机组成员都系了安全带,但后机舱的七个士兵没有。直升机没有门,飞机旋转的离心力将他们从一百英尺的高度甩出去。他们都死了。

科伯恩当时只有二十岁。

几个星期后,他的小腿中弹,那里是直升机飞行员最容易受伤的部位。飞行员的座椅是防弹的,但小腿却暴露在外。

他因为中弹而火冒三丈,找到上级军官,要求分配到武装直升机上,那样就能杀几个下面想要他命的王八蛋。

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以此为转折点,笑盈盈的杰伊·科伯恩变成了冷静而冷血的专业战士。他在军中没有密友。如果有军人受伤了,科伯恩会耸肩说:“打仗哪儿有不受伤的。”他觉得他的战友会认为他有病,但他不在乎。他很开心能驾驶战斗直升机。每次绑好安全带后,他都知道自己是去杀人,或者被杀。为地面部队扫清障碍时,他知道妇女儿童和无辜的平民会受伤,但还是闭上眼停止思考,开了火。

十一年后回首往事,他觉得自己是一头野兽。

房间中最安静的两个人——舒维巴赫和波赫——明白他的感受。他们去越南打过仗,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其他人没有实战经历——斯卡利、博尔韦尔、杰克逊和戴维斯。倘若营救行动需要杀人,科伯恩想,他们会如何应对?

门开了,西蒙斯走了进来。

2

西蒙斯走到会议桌前段时,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他可真有能耐,科伯恩想。

T.J.马尔克斯和梅夫·斯托弗跟在西蒙斯身后进屋,坐在靠门的位子上。

西蒙斯把一个塑料黑手提箱抛进了角落里,坐进椅子,点燃雪茄。

他身穿宽松的衬衣和长裤,没系领带,头发的长度与上校的身份不太相称。他看起来更像是农夫,而不是士兵,科伯恩想。

他说:“我是西蒙斯上校。”

科伯恩还以为他会说,我管你们,按我说的做,我的计划是什么什么。

相反,他开始问问题。

他想尽量了解德黑兰的情况——天气,交通,建筑材料,街上的人,警察的数量和装备。

他对每一个细节都感兴趣。他们告诉他,除了交警,所有警察都配有武器。那怎么区分他们?交警戴白帽子。他们告诉他,德黑兰的出租车有蓝色和橙色两种。区别是什么?蓝色出租车走固定路线,价钱也固定。橙色出租车理论上可以到处走,但叫停出租后,里面通常都有人,司机会问你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你就可以坐进去,但你得记下计价器上的数字,因为你下车时候,就得补上差价——因为这种不合理的规矩,乘客总是同司机发生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