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阿黛尔

这就是很糟糕。很糟糕。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这个早上。我们不再大喊大叫,但这死一般的寂静更是糟糕。我觉得很不舒服,人在发抖。我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有什么我应该说的,或可以说的。这都是我自己做的事。

“我要搬到客房去。暂时在那儿住一段时间。我想这样最好。我会住在那儿直到我们决定了要怎么做。”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但是他很生气。我知道他很生气。此刻我只想哭,但是却没有流泪。我脸上维持着高傲冷漠的表情,我不想让他知道他伤我多深。

“信用卡在哪儿?”他问。他的眼神冷冰冰的。

早上8点后,我从购物频道订购的东西开始陆续送到,到9点时,东西全在这儿了。我把时间控制得很完美,并为特定时段送货支付了额外的费用。集中精力买这些东西只花了一个小时左右,但大卫的美国捷运信用卡现在已经被我大手大脚的花销给刷透支了:一台新的咖啡机——最好的那款,一台新的面包机——也是最好的,一些珠宝,一台非常昂贵的相机,配件齐全的切片机、切块机、蒸笼。最主要的是[1],我买了一台顶级的跑步机。几千英镑就这么没了。

我像个孩子一样从一把厨房椅子后面拿出了我的手提包,递给他。然后看着他在我的钱包里掏出那张宝贵的卡片,折断了它。

“我还以为这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他说着把塑料碎片扔进垃圾桶里。他看起来冷漠无比。我想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吧。但是我不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做的事情将他推离我身边,推向她。我得继续这么做下去。我不能软弱。我得对我们有信心,相信我、路易丝还有大卫能让这事成功。

“我还以为很久以前这样的情况就已经结束了。”他低声说。他盯着门厅,那里看起来就像我们又刚刚搬进来似的,到处都是箱子。“我会安排把这些全退回去的。”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留着那台跑步机。”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了这台机器,他可以把我更久地关在家里。“可以把它退回去。”我说。反正,他不能取消健身房的会员卡。我们付了一整年的。当时我试图让他开心,所以选了更便宜的方式。我们的全新开始。

我盯着他看。他心里对我还有哪怕一丁点儿爱的余烬吗?他必须有。必须。他回去拿我的包,从里面取走了我的钥匙。

“我得去一下社区服务中心。我别无选择,他们已经安排了一个会诊。不过我只出去两小时。”

他当然得出去,工作第一嘛。他总是想要帮助别人。但他要帮的人中,不包括我们,不包括我。他已经放弃了。对我,只有药片,药片,更多的药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钥匙,直到他走到厨房门边,锁上它,并把钥匙放进口袋里。我发出一声不满的讥笑,我控制不住。

“你要把我锁在里面?”我难以置信。我们的婚姻有时候就像一座监狱,我们两个都这么觉得。但是现在,他成了我的监狱长吗?

“这是为了你好。”他脸红了,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有今天早上。我不能……我不能……”他试图找到措辞。“我不能分心。”他无力地指了指走廊又指了指我的脸,“不能被这一切分心。”他别过头去,不忍看我。“休息一会儿吧。也许我们需要重新换一下你的药方。我明天会为你挑新的药。”

我注意到了那个词,分心。他指的是他不能因为要想着我在哪儿在做什么而分心。哪怕我们每日都惯常通话也无法满足他了。

也许要减少分心,你应该别去睡你公司的那个胖前台。我想冲他这么尖叫,但是我没有。他让我当面吃下的药片渐渐生效,我开始觉得有点儿昏昏欲睡。我其实并不介意。睡一觉会对我有好处。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接他的车到了。他没有拿走我的手机——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因为他的心思仍然在别的地方,忘了这回事。我如释重负。以防万一,我把它藏了起来,但我也许已经提早承担了足够多的风险。手机就留给别的时候吧。

“我们稍后再细谈。”他说着径直朝门口走去。他的话很虚伪。我们其实并不会谈话,不会谈论我们,也不会谈论那件事。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我。我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他没有。

我们盯着彼此看了许久——曾经的恋人,如今的沉默无言的对手。然后,他走了。

我听到钥匙在锁底转动的声音,觉得自己被埋葬在了这所房子里。明白自己无法出去是种很奇怪的感受。长久以来,我没有如此无助过。要是着火了可怎么办?要是屋子开始燃烧,而我却睡着了呢?药物令我困倦。要是我把锅放上炉子煮,然后忘记了呢?这些情况他想到过任何一种吗?之前又不是没着过火。也许他认为这些天里我已经足够机智,可以自己逃出去。平心而论,要是我用心做的话,要打破这窗户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