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老钟山(第9/20页)

曹湛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是临时想起了一些旧事,心中有所感怀。”

朱云遂道:“这会儿可是逃命的工夫,感怀的事,还是等曹公子逃脱后再说吧。”

二人出村口不远,刚上大道,便听到前面有人叫道:“那不是曹湛吗?快,快去捉他。”

朱云道:“坏了,是邵拾遗手下龙霸。他不是该在清凉寺吗,如何会突然赶来这里?”一时不及思虑更多,忙与曹湛掉头,奔入山林。

奔出一段,朱云见曹湛戴着脚镣,难以奔行,如此下去,很快就会被龙霸等人追上,便道:“曹公子,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曹湛道:“那怎么行?我怎能让一孤弱女子为我涉险。朱姑娘,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朱云急道:“我是票号的人,就算他们捉到我,只要我亮出身份,他们便不敢怎样。”

曹湛大奇,问道:“你是票号的人吗?”

朱云道:“是。”又连声催促道:“快走,快走。”

曹湛也是刚毅果决之人,遂不再多言,急往山林深处奔去。欲先脱险,再设法寻块石头,砸开镣铐。

他也分不清方向,一口气奔了大半个时辰,不闻背后有动静,这才放慢脚步,摸索着来到一道小溪边,寻了一块石头,砸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铐环砸开。他将镣铐丢在一边,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舒畅无比。

又随手往脸上一抹,竟搓下一层厚厚垢泥,这才想到自己已有十多日未曾梳洗。时值初秋,天气倒也不冷,他便脱掉衣衫,在小溪中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

洗净之后,穿上衣衫,再入林中,寻了一棵大树,倚树而睡。他疲累之极,这又是他近来手足第一次完全获得自由,当即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被一阵声音惊醒,竟是肚子“咕咕”作响。他被囚禁多日,每日只被灌以最简单的稀粥汤水,勉强维持生命,适才一番亡命奔逃,消耗了大量体力,竟是饥饿难耐。料想山林漆黑一片,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吃食,便爬上山岗瞭望,刚好见到岗下大湖边有一处大宅院,灯火尚明。

曹湛虽知入室窃食大失体面,然他尚有许多事情未办,必须得先努力活下去,也不犹豫,直朝宅院而来。

来到宅院后墙,曹湛用尽全身力气,这才翻了进去。他翻落之处附近,便有一处大屋,灯火明亮。曹湛怕内里有人,正欲绕开、寻去厨房,忽闻到一股桂花糕香气自大屋传来,走近一看,原来那是一座佛堂,神龛上供着各样水果、点心。

曹湛大喜过望,心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在门外又窥测了一阵,确认堂中无人后,这才进去。先来到神龛前,合十行了一礼,道:“我从来只相信世间只有众生,没有神佛。如果真有的话,今日可要得罪了。”

他先吃了两块桂花糕,又连吃了两个甜梨,稍解腹中饥饿,便去撕帷幔,欲当作包袱,将佛堂供奉的食物尽数带走。

忽听到背后有人道:“公子且慢动手。”

曹湛吃了一惊,回头一看,门边站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妇人。他看清那老妇的脸后,愈发惊奇,问道:“你是邵夫人?”

那老妇正是邵鸣妻子田州,点头应道:“你是曹公子,我记得我们在清凉寺见过。”

曹湛道:“莫非这里就是宜园?”

田州道:“正是。难得曹公子来宜园做客,我这就命人为曹公子准备酒食。”

曹湛一时大为尴尬,他千辛万苦地逃出了邵拾遗的掌握,却又闯入他母亲的宅院,见田州要去门前叫人,忙道:“不必了,我这就要走。”

田州却上前牵住曹湛的手,道:“曹公子,你是稀客,难得你来,我正有许多话想问你。”

曹湛问道:“邵夫人想知道什么?”

田州道:“我听说最早是由曹公子来调查我丈夫的命案,我不信是高戈杀了老爷,我怀疑是我儿子拾遗所为。曹公子,你告诉我,是也不是?”

曹湛大感意外,问道:“邵夫人原来早怀疑令子了吗?”

田州道:“看曹公子的反应及神色,当真是拾遗所为了。”叹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又道:“自从拾遗被如昔认出,知道了他是国姓爷之子,我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原来当年郑成功率大军包围江宁,田州刚好走亲戚归来,入不了城不说,还被郑军当作奸细抓住。郑成功问明经过,命人放了田州。田州因无处可去,便暂时滞留军中,由此跟郑成功发生了关系。后来郑军败退,田州因城中清凉山尚有父母在堂,不肯跟郑成功离开。郑成功倒也没有勉强,只留下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说日后会派人到清凉山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