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老钟山(第10/20页)
郑军退走后,田州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未婚而孕,在民风淳朴的村落,难免遭人指指点点。父母追问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当时“通海案”正严,田州不敢说是郑成功,只说是个乱兵。如此,愈发被村民看不起,父母也嫌她丢人。田州受不了乡邻异样的目光,遂投河自杀,刚好被乘船经过的商人邵鸣所救。邵鸣收她做了侍妾,带她去了京师。后来田州产下一子,邵鸣视为亲子,取名拾遗。后来邵鸣原配过世,邵鸣又扶了田州为正室。
邵拾遗成人后,田州思念家乡,邵鸣遂带着妻儿到金陵定居,将北京生意交给女婿管理。彼时田州父母已经过世,邵鸣便在清凉山附近买了一大片土地,修建了宜园,供喜欢清净的田州居处。宜园距离清凉寺不远,田州时不时地会去寺中烧香拜佛。
那一日,邵拾遗陪同母亲前往清凉寺,老僧人如昔一眼看到邵拾遗腰间玉佩,大为惊奇,问了田州姓名后,忙将田州母子请入内堂,表明身份——他竟是郑成功心腹爱将。
郑成功占据台湾后,想起了远在金陵的田州,便派心腹如昔前去江南,迎接田州入台。如昔有僧人身份作掩护,行走方便,当年也曾受郑成功之命,远赴东洋,联络日本幕府将军发兵,只是对方未作响应。
如昔来到江宁,打听到清凉山确有一名名叫田州的女子,但已经因为未婚先孕而跳河自杀,也有人说田州被人救起,带去了北京。
如昔回台湾禀报后,郑成功不信田州已死,命如昔再赴江南,务必寻到田州母子。
就在如昔离台后不久,郑成功暴死,台湾发生兵变,郑成功世子郑经以武力攻台,夺取了大权。如昔得到消息后,半途折返,郑经已稳定了大局。如昔认为郑经与乳母通奸,导致郑成功因此气病,郑经实对郑成功之死负有莫大责任,不愿意再为郑经效力,遂带领部属离开了台湾。
这队人马尽数化装成平民,来到江宁,如昔以游僧身份进了清凉寺,部属们则在清凉山一带安家落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如昔知道田州是清凉山人氏,料想她终有一天会回来家乡,而他当真等到了这一天。
邵拾遗原不知自己身世,得知自己是大名鼎鼎的国姓爷郑成功的幼子后,又惊又喜,不顾母亲劝阻,坚持要与如昔来往。如昔遂召来全部部属,正式奉邵拾遗为主。
此时清廷已平定了台湾,郑氏举城投降,众人议论起来,不免气愤国姓爷竟有如此不肖子孙。此时邵拾遗已有起事之意,仅凭如昔这点人手,远远不够,遂令如昔暗中经营,招纳人马。然天下人心思定,愿意加入者多是心术不正的亡命之徒,邵拾遗久与这些人在一起,行事亦变得毒辣。
做大事,需要花很多钱,虽然邵氏有钱,却不是邵拾遗自己的钱,不能随意支配调用。他曾向养父试探,邵鸣竟认为大明腐朽亡国,大清则远比大明要强。邵拾遗只好放弃了游说养父加入的想法。他虽然也借母亲名义挪用了不少钱,仍感到远远不够。
如昔告诉邵拾遗说,江南有个叫票号的反清复明组织,有钱又有人,如果能得到他们支持,定会事半功倍。但票号沉寂已久,如昔花费了很多力气,也未能与其联系上。
曹寅上任江宁织造后,风传大清皇帝康熙将第三次南巡,邵拾遗认为这是起事的大好机会,遂令如昔派人东渡日本,联系祖母家人,并说服幕府将军出兵支持他起事。然幕府将军态度模棱两可,并未给出明确答复。
这些事,邵拾遗并未向田州隐瞒,一是因为他自幼事母至孝,二来他也需要母亲开口向养父要钱。
起初,田州一心想阻止爱子。邵拾遗慨然道:“我是国姓爷之子,身上流着国姓爷的血,这是我生来该做的事。”
田州闻言很是感怀,自此不再过问邵拾遗之事,任凭他作为。
那日,邵拾遗在西园杀了黄芳泰,即奔回宜园,告诉母亲,已为郑氏报了“禁海”之仇。田州见爱子陷入已深,也只能怅然叹息。但后来邵鸣不知如何发现了端倪,猜到是邵拾遗杀了京口总兵黄芳泰。邵拾遗起初并不承认,后来一再被养父斥责,气愤之下,承认了杀人一事,并将自己身世告知邵鸣。邵鸣大惊失色,经过慎重考虑后,勉强与邵拾遗和好。
田州得知经过后,忙告诉爱子道:“这下坏了,你爹爹眼中揉不下沙子,他怕是不会放过你。”
邵拾遗也认为养父的反应很奇怪,于是派人监视其动向,得知邵鸣暗中派管家高敏前往京师送信后,便秘密作了安排。
高敏离开江宁后不久,便被邵拾遗手下截住,却不是囚禁在清凉寺,而是被关在猎户吴平家的地窖中。邵拾遗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高敏自小跟随邵鸣,知悉邵氏产业,邵鸣虽不喜欢女儿、女婿,但女儿是自己骨血,儿子却不是自己亲生,从一开始就将财产分作了两份,一份给女儿,一份给养子。邵拾遗要得到邵氏全部财产,非得借助高敏之力不可。这也是他交代吴平善待高敏、没有将其上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