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老钟山(第13/20页)

曹湛见票号诸人如同如昔一般,亦对自己敌意极浓,不明所以,但也未反抗。

老马又道:“自此之后,票号与你等再无干系。就此别过,愿永远不要再见。即便偶然遇上,也是素不相识。”

他说出此等绝情的绝交之词,倒不是因为对方首脑人物邵拾遗已死,而是他们自己人竟因一语不合而自相残杀,血流满地,这样的组织,当然不值得再有任何来往。

如昔脸色极其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也未多说什么。

曹湛一被带出宜园,头上便被套上了布袋,只能任人挟持。跌跌撞撞走了小半个时辰,听到有流水之声,有人扶他上船。船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他被人带进一处房子,按坐在椅子中,头上布袋掀开时,才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老马也搬了张椅子,坐到曹湛面前。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欠他钱的样子,打量了曹湛一番,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曹湛道:“老马可是有什么话要问?”

老马道:“我带你回来,不是要问你话,而是要讨个公道。”

话音一落,便有两名镖师“嘡”地拔出佩刀,交叉横在曹湛颈间。

曹湛倒是未动声色,只道:“不知曹湛何时得罪了票号,还请老马明言。”

老马道:“桂家的人都被杀了,有证据表明,是你曹湛下的手。虽然票号与桂家素无往来,但江湖同道,总要有人替他们出头。”

曹湛闻言大为惊讶,问道:“老马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动手杀人?”

老马道:“桂家的人都是先饮了药酒,失去反抗之力,然后被人一一杀死。现场有你曹湛的腰刀,刀刃砍出了数个缺口,足见当时下手之狠。”

曹湛心道:“这又是邵拾遗的奸计。他还真是恨我入骨,将我囚禁起来、痛加折磨不说,还恨不得将所有坏事都推到我头上,好让我彻底身败名裂。”忙告道:“我早在十日前便被邵拾遗捉住,一直被他秘密囚禁,昨夜方才侥幸逃出。至于我的腰刀,那夜我失手被擒之时,也已经被他手下缴去。老马不知道这件事吗?”

老马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只知道,你曹湛本来以杀人罪名被通缉,桂家的人全部被杀后,官府便撤销了对你的通缉。虽然未公开澄清你无罪,但通缉告示却是撤掉了。”

曹湛大为意外,一时沉吟不语。

老马又道:“有消息说,你曹湛已经完全忠心于江宁织造曹寅,打算就此脱离桂家。可是桂家并不愿意失去你这样的好手,于是向曹寅举报了你桂家卧底的身份。此举,原本是要逼你回头。你的确回去了,却先下药药翻了所有人,再持刀杀了他们,又向官府举报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江苏巡抚宋荦遂下令将他们斩首示众。”

一旁剪绒帽男子王茂插口道:“曹寅原先只以杀人罪名通缉你,并不指认你为反贼,便是事先留了余地。你既肯主动杀死桂家,表示忠心,他当然要撤销通缉告示。”

老马摆手令镖师收起佩刀,问道:“你自称被邵拾遗囚禁,可有人能证明你的说法?”

曹湛心道:“朱云自称是票号的人,冒险赶去吴平地窖救我,何以老马竟是不知我被邵拾遗囚禁一事?”也不指出朱云可作为证人,只道:“我先被关在邵氏大船上,后来转押到清凉山猎户吴平家的地窖,你们自可去找相关人士确认。还有,我被邵拾遗手下人用木枷重铐锁了十日有余,脖颈、手脚上均有瘀痕。”

一名镖师提起曹湛裤脚,看了一眼脚踝,又验过手腕及脖子,道:“确实都是新伤。”

王茂道:“新伤也能做假。你说你被囚禁了半个月,昨夜方才逃出,当不知道桂家全体被杀之事。但适才老马提及时,你眼睛眨都没眨,不问桂家被杀,只问干系你的证据,表明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有,邵拾遗手下既用大枷和镣铐锁住了你,想来看管亦是极严,你又如何能轻易逃出?你说被关在猎户吴平家的地窖,想来吴平也不会善待你。昨夜在宜园,龙霸要杀吴平,你又为何还要救他?”

这些确实都是疑点,曹湛遂一一解释道:“是另一名猎户张大暗中助我逃走,桂家之事,也是他告诉我的。”大致说了张大对自己救过村女翠儿心怀感激一事。又道:“至于吴平,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被迫听命于邵拾遗而已。”

老马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邵拾遗的底细不假,但他也知道你是桂家的人,双方各有把柄,他为何要刻意对付你?就算为绝后患,邵拾遗想除掉你,为何不杀了你,只将你囚禁?”

王茂也道:“目下正值非常时期,有多少大事正等着邵拾遗去办,他何以要在你曹湛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而且黄海博与你交好,黄氏必也是知情者,邵拾遗为何只捉了你,而放过了黄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