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琳恩·马格努森感到焦虑不安。她刚出家门就遇上了交通堵塞,而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她将站在瑞典地方当局和地区协会的讲台上,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许多中级主管谈论“良好的领导能力”。幸好她非常清楚自己即将谈论的要点:清晰的思路,有效的沟通,人际关系的处理,这三个要点都是她非常熟悉和精通的。

人际关系的处理……她一边等待一边琢磨,幸亏是跟工作相关而不是跟个人生活相关的人际关系。她觉得目前自己在处理与个人生活相关的人际关系时并不是一名专家。她和柏迪尔之间的关系有些摇摆不定,她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问题不在于她,在于柏迪尔。他半夜才回家——她认为那时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然后径直走到露台,在黑暗中兀自坐着。其实这件事本身并非不同寻常,他经常会在非常奇怪的时间段参加电话会议,并在会议结束后才回到家里。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他坐在露台上的时候喝的是一小瓶矿泉水。在琳恩的记忆中,这样的事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半夜坐在露台上喝着矿泉水。没错,他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在类似的情况下,他总是会喝一小杯棕色的液体——威士忌、苹果白兰地或法国白兰地——而不是水。琳恩和柏迪尔之间关系非常亲密,这种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微小偏差也会令她胡思乱想起来。

这事跟他的公司有关吗?还是跟别的女人有关?抑或跟他的膀胱有关?莫非他偷偷地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发现自己患上了癌症?

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了。

有些事情跟长久以来的情况不太一样了。

待她次日清晨想要问他的时候,他却已经离开了。不仅仅是离开了,他一整夜都没有上床睡觉。

她终于从排成长龙的车队中脱离了出来。

***

“学生论文?”

“没错。”

奥莉维亚以一个有些虚假的借口为由,将米里亚姆·维克赛尔约出来与自己见面。她声称自己正在警察学院就读——这一点倒是实情——被要求写一篇跟所谓的异性陪侍服务有关的论文。“对我来说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一篇论文。”她故意用一种有些天真的语调和措辞来描述这件事,把自己伪装成一名幼稚而无知的女大学生。她说自己是在老师给的金卡公司旧档案上看到维克赛尔的名字的,至于档案中的其他人,她都没法联系上本人。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维克赛尔在电话中这样问道。

“唔,我主要是想了解你的想法。我自己才二十三岁,阅历很浅,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比方说你是如何成为异性陪侍人员的?对你而言,那份职业的吸引力何在?”

在说了一大堆空洞的废话之后,她终于提起了维克赛尔的兴趣。

现在她俩正坐在比耶亚尔斯大街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里。刺眼的阳光透过高楼大厦的缝隙照射下来,因此维克赛尔一直没有取下墨镜。奥莉维亚老老实实地掏出一个小笔记本放在面前,然后抬头看着对方。

“你是写美食文章的?”

“是的,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来写。主要是投稿给各类旅游杂志。”

“真有意思。不过这样的工作不会令你发胖吗?”

“此话怎讲?”

“唔,因为你总得先品尝过很多美食之后才能写出相关的文章啊。”

“哦,情况还好吧,不至于太过头。”

维克赛尔微微笑了笑,同意接受访问并享用一顿免费的午餐。她迅速而简短地讲述了自己当初做三陪小姐时的经历,当她被要求做一些本没打算要做的项目时,便选择放弃了那份职业。

“你是说跟上床有关的项目吗?”

奥莉维亚尽最大努力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吧。”

“不过当时有很多人像你一样为金卡公司工作,对吗?”

“是的。”

“你是那里唯一的瑞典女孩吗?”

“这我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其他还有谁跟你起在那里工作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

“唔,没准儿我还能联系上其他人呢。”

“我不记得另外还有谁了。”

“好吧……”

奥莉维亚发觉维克赛尔变得有些谨慎起来,不过她还有别的很多问题可以问。

“你记得那里有一个头发染成蓝色的女孩吗?”她问道。

“是的,我记得!”

维克赛尔突然笑了起来,可见跟这个蓝发女孩有关的事情显然非常好笑。

“她是来自克尔托普区的金发女孩,我记得她的名字是奥维特,她认为把头发染成蓝色是很性感的事儿!”

“那么事实不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