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4/10页)

可怜的薇拉。

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揉了揉眼睛。他对薇拉究竟怀有怎样的感情呢?在他俩发生关系之前?

只是伤感而已。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便看出她的目光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自己身上,就好像他是她生命的绳梯。可惜他并不是,过去这几年他每况愈下,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虽然他的状况比薇拉略好一点,不过他还不足以成为薇拉向上攀爬的绳梯。

现在她已经死了,而他只能精疲力竭地坐在斯鲁森附近的石阶上想着她,想着自己当时是如何将她独自留在活动房屋里,然后兀自走开的。从现在开始,他将在这里不停地上下阶梯,每天晚上都来,直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锻炼得足以完成他认为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为止。

他要去对付那些杀害薇拉的人。

***

正如柏迪尔·马格努森事先所预料的,赛多维克的工作报告如下:斯德哥尔摩的所有酒店里都没有名叫尼尔斯·文特的客人。不过他能去哪里呢?他在斯德哥尔摩吗?他从前认识的联系人几乎都跟他不再来往了。关于这点,柏迪尔已经谨慎地打听过,现在文特不存在于任何熟人的通讯录里面。

现在该怎么办?

柏迪尔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俯瞰着斯韦亚大道上的车流,不过他听不到汽车开过的声音。几年前,他们在大厦临街面的每扇窗户上都安装了特殊的中空隔音玻璃。这真是一笔明智的投资,柏迪尔心想,紧接着他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主意。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关于他们有可能会在哪里找到尼尔斯·文特,以及那段令人讨厌的录音。

留着一头金色鬈发的男孩看上去从容不迫。

滑板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这是他昨天在滑板上练习跳跃时发现的,于是他尽最大努力将缝隙修补好了。滑板的轮子已经很旧了,不过这没关系,现在他正沿着一道斜坡轻松地往下滑。在这道沥青路面斜坡的下方是一条长长的直路,通往一片色彩俗丽的高层建筑群。那片建筑群的名字是弗莱明斯伯格住宅区,里面到处都是运动场,边缘有一片小树林。几乎每户人家的阳台上都伸出一个圆盘式卫星电视接收天线,小区里的很多人都喜欢看来自其他国家的电视频道。

男孩朝其中一栋外墙呈蓝色的高楼望去,视线停留在七楼的位置。

她坐在厨房里的一张胶木餐桌旁,对着开了一道缝隙的窗户抽烟。她并不想在自己的公寓里抽烟,而且她本来是打算彻底把烟给戒掉的。她在好几年前就想戒烟了,不过这是她唯一的坏习惯。她认为每个人的坏习惯的数量是恒定不变的,那么要是她戒掉了烟,指不定还会养成什么别的坏习惯呢。

也许是更糟糕的恶习。

她叫奥维特·安德森,是阿茨凯的母亲。阿茨凯就是那个留着金色鬈发的小男孩,今年刚满十岁。

奥维特今年四十二岁。

她对准窗户的缝隙吐了一些烟雾,随后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挂钟已经停止走动了,事实上很久以前就停止了。需要买新电池、新连裤袜、新床单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新东西,她心里想着。这份清单实在是太长了,不过位于清单最上方的条目是为阿茨凯买一双新足球鞋。她曾向他承诺,一旦自己有了足够多的钱,就立即给他买一双新球鞋。当然,前提是得先交完房租和“其他一切必需的费用”。“其他一切必需的费用”包含执达官所收取的高额债务以及整容手术的分期还款——她在几年前曾找银行贷款做过隆胸手术。所以,现在她得小心地花掉每一分钱。

“嗨!”

阿茨凯将有裂缝的滑板放到地上,然后径直走到冰箱前去取冰水喝。他很喜欢喝冰水,于是奥维特总是用一个罐子装满好几升冰水,存在冰箱里,这样就能保证阿茨凯一回家就可以喝上冰水。

母子俩住在一栋高层建筑的一套公寓里。这套公寓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和一间浴室。阿茨凯在市中心的安纳斯坦小学读书,现在正值学校放暑假,每天都很自由。奥维特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今晚我得出去工作。”

“我知道了。”

“我可能会很晚才回来。”

“我知道了。”

“你今天会去参加足球训练吗?”

“是的。”

阿茨凯在撒谎,不过奥维特并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别忘了带你的钥匙。”

“我不会忘的。”

通常情况下,阿茨凯都会记得随身携带自己的钥匙。在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得自己照顾自己,因为妈妈需要去城里工作。他很喜欢踢足球,一般都是踢到天黑才回家,然后把妈妈为他准备好的食物加热后吃掉。妈妈做的饭菜总是非常可口。吃完饭,他常常会玩一会儿电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