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第2/3页)

“那里是我的地盘!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

她的开场白激情四射,甚至可以打动最铁石心肠、最麻木不仁的议员,尽管她那声带受损的嘶哑嗓音听上去有些不太适合出现在议会这样的场合。她的穿着可能也有同样的问题:颜色极不搭调且满是污迹的T恤、针织衫和一条褴褛破烂的薄纱裙子,赤脚没有穿鞋。不过,她并不是站在议会大厅中,而是站在瓦尔塔码头一座略显偏僻的公园里。她的听众是四名无家可归的人,来自不同的省,他们坐在一片由橡树、白蜡树和灌木所组成的树丛当中的几条长凳上。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叫杰利,他个头很高,有些沉默,就好像迷失在了自己的冥想中。本斯曼坐在另一条长凳上,他的身边坐着穆丽尔。穆丽尔是一名吸毒少女,来自首都郊区巴格莫森,她身旁放着一个塑料购物袋。

他们对面的长凳上躺着一个正在打盹儿的人,他是阿沃·帕特。

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躲藏在公园边缘厚重浓密的灌木丛背后,他俩静悄悄地蹲伏在那里,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长凳上的集会。

“那里是我的地盘,不是他们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独眼”薇拉伸出一只手臂,指向遥远的地方。

“他们走过来,猛力敲打我的活动房屋!他们就站在我的家门口,我实在是很难逃避。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就那样站在外面看着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问他们。

“‘我们是市议会的人,你的活动房屋必须从这里移走。’

“‘为什么?’

“‘我们要开发这块地了。’

“‘用来做什么用?’

“‘建造一条有灯光的跑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条运动跑道将会穿过你的房子所在之处。’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我没办法移动这座房屋!我没有车!’

“‘恐怕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总之,在下周一之前,你的房子必须从这里消失。’”

“独眼”薇拉越说越激动,她花了些时间让自己歇口气。当她这样做时,杰利抓住机会偷偷打了个哈欠。薇拉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有人在她长篇激烈演说的中途打哈欠。

“你们还不明白吗?那三个家伙站在那里,看起来就好像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文件柜里长大的。他们一直喋喋不休,叫嚣着让我见鬼去吧!照他们的说法,某些饮食过量的蠢货们居然要在我的家所在之处跑掉身上的赘肉?我不用描述,你们也能想象得出这是多么地令我生气,是吗?”

“是的。”

这是穆丽尔以她特有的低沉嗓音作出的回答。她的嗓音异常嘶哑,而且微弱,但又有些刺耳。她总是避免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除非是她本人有话想说。

薇拉拂了拂稀疏的红发,带着崭新的激情继续展开自己的高谈阔论。

“问题并不仅仅在于那该死的跑道,当高傲的蠢货们牵着毛茸茸的小宠物出来散步的时候,当然不希望看到像我这样的人也住在他们的豪华社区里!我们不属于他们那干净整洁的世界,这就是问题的核心!而且他们也完全不在乎我们的感受!”

本斯曼略微前倾了一点。

“但是你要知道,薇拉,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

“好了,让我们离开这里。杰利!走吧!”

薇拉向前迈出几步,推挤了一下杰利的手臂,很明显她对本斯曼的想法完全不屑一顾。杰利站起身来,略微耸了耸肩,跟在薇拉后面,可是他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本斯曼扮了个鬼脸,他很了解薇拉的性格,早已习以为常。片刻之后,本斯曼用有些颤抖的手点燃了一个皱巴巴的烟头,紧接着他又打开了一罐啤酒,清脆的开罐声使得阿沃·帕特醒了过来。

“有趣的事情开始了。”他喃喃地说。

帕特的父母是爱沙尼亚人,他们在战争期间逃难来到了瑞典。帕特有着自己独特的说话方式。穆丽尔看着薇拉他们离开,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本斯曼。

“唔,我认为她的主要意思是只要你不适合那里,他们就想让你离开……是这样吗?”

“没错,我认为你说得对……”

本斯曼来自瑞典北部,这一点从他那毫无必要的强有力的握手和看起来像是被伏特加酒浸润过的泛黄眼睛就看得出来。他块头很大,说着瑞典北部特有的方言,稀疏凌乱的牙齿背后总是释放出令人作呕的口气。过去有段时间他曾在博登市做图书管理员,他对书的欲望与对酒精饮料的欲望同样强烈。从低度的野黄莓利口酒到私酒酿制工场自制的烈酒,他一概不会拒绝。长达十年的嗜酒成瘾使得他的社会地位与生存环境都急剧下降,最后只能开着一辆偷来的厢式货车来到了斯德哥尔摩。在这座城市,他通过乞讨和扒窃商店的方式勉强维持生活,就像一个被海水冲上岸的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