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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活着,你必须活着。如果你走了,我会知道,我会有感应。

不会吗?

嘉柏瑞跌坐在莫拉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双手抱住头,努力在想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然而,恐惧不断干扰他的思绪。身为海军陆战队队员,嘉柏瑞面对任何困境从未失去自制力。但现在他甚至无法专心,无法将解剖室里的影像驱逐出脑海,不断地想着解剖台上躺着的可能是另一具尸体。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爱你?

嘉柏瑞没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直到莫拉坐在对面椅子上,把两个马克杯放在咖啡桌上的时候,嘉柏瑞才抬起头来。嘉柏瑞看着莫拉时心想:她总是这么沉着冷静,和自己性急易怒的老婆大不相同。然而,这两个性格相差甚大的女人,却发展出他不甚理解的深厚友谊。

莫拉指着咖啡,说:“你喜欢黑咖啡,对吧?”

“对,谢谢。”嘉柏瑞啜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想喝。

“你午餐有吃什么东西吗?”莫拉问。

嘉柏瑞搓搓脸,“我不饿。”

“看来你累坏了,我去拿一条毯子,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没办法睡着,除非珍脱离险境。”

“你联络她父母了吗?”

“哦,天哪!”嘉柏瑞摇头,“那是一项艰难考验,而最困难的部分就是说服他们保守秘密。他们不能出现在这里,不能打电话给朋友,所以我认为应该先不要告诉他们。”

“珍的爸妈会想知道情况的。”

“但是他们不善于保密,如果消息走漏,可能会害死他们的女儿。”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唯一的声音来自通风口吹出的冷气声。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裱框的植物照片,整间办公室都反映出女主人的特质:整洁、精确、理智。

莫拉平静地说:“珍很有能力,我们都知道,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活下来。”

“我只希望她能远离火线。”

“她并不笨。”

“问题是她是个警察。”

“那不是件好事吗?”

“有多少警察是因为逞英雄而殉职的?”

“她怀孕了,不会冒任何危险。”

“不会?”嘉柏瑞看着莫拉,“你知道今天早上她为什么会进医院吗?她在法庭作证的时候,被告发狂而失去控制。而我老婆——我优秀的老婆——跳下去制伏被告。就在那时候,她的羊水破了。”

莫拉看来有点震惊,“她真的那样做?”

“那就是珍会做的事。”

“我想你说得对。”莫拉说着摇了摇头,“那就是我们认识且喜爱的珍。”

“就一次,就这么一次,我希望她表现得懦弱些,我希望她忘记自己是个警察。”嘉柏瑞笑了笑,“讲得好像她会听我的话似的。”

莫拉忍不住也微笑起来,“她会听你的话吗?”

嘉柏瑞看着莫拉,“你知道我们怎么相遇的,不是吗?”

“在石溪自然保护区,对不对?”

“在那个命案现场,不到三十秒钟的时间,我们就吵了第一场架。不到五分钟,她就命令我滚出她的地盘。”

“不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开场。”

“几天之后,她拿枪指着我。”莫拉露出惊讶的表情,嘉柏瑞又说,“哦,那是有原因的啦。”

“我很惊讶你竟然没有被吓跑。”

“她是个很恐怖的女人。”

“而你可能是唯一没被她吓到的男人。”

“但那就是我喜欢她的原因。”嘉柏瑞说道,“当你看着珍,看到的就是真诚,以及勇气。我生长在一个没有人愿意说出心中真实感受的家庭,我妈恨我爸,我爸也恨我妈。但表面看起来都很正常,就这样一直到他们死去。我以为大多数人就是这样过一辈子,活在谎言之中。但珍不同,她不怕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不管说出来会带给她多少麻烦。”他稍微停住,再平静地说,“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事。”

“你怕她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你撞她一下,她会立刻回撞。我真希望至少这一次,她可以乖乖保持安静,躲在角落扮演一个受惊的怀孕妇女就好。这样,说不定就能救她一命。”

嘉柏瑞的手机响起,他立刻伸手去接,而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让他心跳加快。“嘉柏瑞·狄恩。”他接起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汤玛士·摩尔警官问道。

“我在艾尔思医师的办公室。”

“我到那里跟你碰面。”

“等等,摩尔,什么事情?”

“我们查出乔的身份了,他的全名是乔瑟夫·洛克,三十九岁,最后登记的地址在弗吉尼亚州的帕泽维尔。”

“你们怎么查到的?”

“他的车弃置在离医院两条街外的地方,有目击证人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走下那辆车,后来确认他就是电视录像带上的那个人。整个方向盘上面都是乔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