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万冰(第6/9页)

许桂花以为只是例行的审问,问那些千篇一律的问题,却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一句话就戳中了她的要害,脸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

彭七月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问:

“手机里的那几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有人威胁你?你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去打劫自家的银行。你根本不是冲钱,钱到手了你却坐下来等警察,有这么笨的劫匪吗?”

“其实你并不傻,在两样必选其一的情况下,你选择了身败名裂。究竟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你如此牺牲?我想只有一样,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这个发短信的人到底是谁?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彭七月循循善诱。

许桂花有点招架不住了,苦笑一声:“不,你帮不了我。你要是见到她,也会吓得半死。别说抢一家银行,哪怕叫你去火烧故宫,你也会乖乖照办……”

“她是不是女的?身体裹着一块冰?”彭七月追问。

许桂花显出惊讶的神情,“你怎么……”

她的嗓音忽然嘶哑起来,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脸憋得通红,而且泛出一层青紫色。彭七月觉得不妙,赶紧拍她的后背,就听“呃!”的一声,嘴里似乎有东西要吐出来,一时又吐不出。

“如果她在我面前断气,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彭七月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把嘴张开!”许桂花痛苦地张开嘴,彭七月一下把手指插了进去,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一节硬梆梆的东西,用力拔了出来——

那是一节冰!象人的手指,卡在许桂花的喉咙里,险些造成窒息。

许桂花通通咳嗽起来,彭七月赶紧倒了杯水让她喝下去,然后扶她躺下,心里咒骂着,艾思,我是警察,我不会让你这么胡作非为的,走着瞧!

他朝那节冰看了看,那东西还躺在桌子上,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它晶莹剔透,带着可爱的气泡,纯洁得无可挑剔,丝毫看不出它是一个险些让人窒息的肇事者。

许桂花躺着,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彭七月掏出那张高三毕业班合影,指着上面的杜彪问:“你认识这个人吧?”

许桂花看了一眼,没有反应。

彭七月又指着第三排和第四排的两个人说:“这个人叫古京,这个人叫孙铁洋,他们一个是大律师,一个是局长,今年都是42岁,事业有成。和你一样,他们都做了让自己身败名裂的蠢事。”

彭七月又说:“三个男人做的亏心事是‘淫乱’,而你做的亏心事是‘撒谎’,因此我推断你曾被他们强暴过,对吗?”

许桂花一动不动地躺着,眼里泛出一丝泪光。

7

位于南市区的求知中学,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南市区并入了黄浦区,求知中学旧楼拆除,并入了敬业中学,学校对面的文庙被修葺一新,竖起了孔子像,故地重游,只有马路的轮廓依稀还能辨别出来。

1983年,在重点中学林立的南市区,不仅拥有市级重点中学:如大同中学、大境中学,还有区级重点中学:如敬业中学、十六中学。因此无论看校舍还是师资力量,求知中学只是一个“小八拉子”(上海俚语,指不起眼的小人物)。

在高一(2)班,杜彪的年龄比别人要大一岁,因为他留了一级。当时的留级生大多是让学校头疼的问题少年,抽烟打架调戏女生,无所不为,(不过比起今天在校门口打劫低年级生的恶少来说,他们还是善良的),班里的同学也对他们敬而远之。但再差的学生,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哥儿们,杜彪也找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位敢于象飞蛾扑火一样去嫖娼的孙铁洋。

两人飞牌赌钱,在牌里做点手脚,骗骗周围的学生,一旦被戳穿,也可以凭借身高马大,在打架时占得上风。有时候也在校园里小偷小摸,把实验室门上的铁环铜把手撬下来拿到废品回收站去卖掉,得来的钱买包香烟抽,或者吃碗排骨面打打牙祭。他们犯下的案值最大的一桩“盗窃案”,就是把篮球架上的篮圈拆下来卖掉,把校篮球队的几位帅哥气成了大肚子蛤蟆。

不过与强暴许桂花比起来,以上这些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

学校的露天沙坑后面是体操房,说是体操房,更象一间高大的仓库,既没有镜子也没有木地板,只有一个铺着水泥地的室内排球场,多余的空间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体育课用的器械。学校没有排球队,这里的使用率不高,一般只在下雨天把体育课放到这里上。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古京发现体操房的大铁门没有上锁(可能被杜彪和孙铁洋拆去卖了),就和许桂花溜进来打羽毛球。那时候的羽毛球都是塑料的,带羽毛和橡胶底的球是正式的比赛用球,相当少见,正当他们球来球往打得兴奋,飞出界外的羽毛球被一只粗短的手一把抓住了,他们这才发现,杜彪和孙铁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