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内外(第6/25页)

这是十月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从都柏林开出七十多英里,田野变得绿意盎然,苍翠繁茂,不知为什么这里人烟稀少,更多的河流带着泛泛水光向西流去。接着,无数的池塘湖泊突然出现,凸出的地岬穿插其间,心里期待的那回荡在乔治王时代公寓的铃声消退下去。这里没有高墙包围的庄严领地,只有路边的水田,也没有任何道路通向远处如碎银般闪烁的片片湖泊。

官方指南对巴利范恩的描述十分简要。“位于托拉湖西面,村边有众多较小的湖。”“吉尔默徽章”旅店有六间卧室,没有提到是否带有现代设施。要是出现最最糟糕的情况,她可以给尼克打电话,说他老朋友的女儿困在附近,他能否介绍一家地处十英里内的舒适旅店,她希望明天一早前去拜访他。接电话的会是他的管家,一个老家臣。“如果你愿意接受指挥官的款待,留宿巴利范恩城堡的话,他会很高兴的。”几只爱尔兰猎狼犬高声吠叫,而那位东道主则拄着手杖,出现在台阶上方……

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所教堂的塔尖,这就是巴利范恩了,一条村路蜿蜒上升,两边是几座灰暗的房舍和店铺。店铺的门上挂着牌匾,都是“德里斯科尔”和“墨菲”这类名字。“吉尔默徽章”旅店应该刷上一层白灰才好,但从一个窗口探出的金盏花正大胆地绽放出第二季的花朵,说明这里的人对色彩很有品味。

希拉泊好她的小型奥斯汀,眺望四周的景致。“吉尔默徽章”的门开着。门厅同时也是一间休息室,墙壁光秃,十分整洁。这里一个人也看不见,只在入口左侧的柜台上放着一把手摇铃,看来得用它来叫人。她拿起来摇了几下,只见一个面容愁苦的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腿跛着,戴了副眼镜。她暗暗叫苦:这该不会是陷入困顿落魄的尼克本人吧?

“下午好,”她说,“不知可不可以要杯茶呢?”

“可以,”他对她说,“要一套茶点,还是只要一壶茶?”

“我想,还是要茶点吧。”她回答,脑子里想着热烤饼和樱桃果酱,一边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通常是她留给舞台看门人的。

“大概要等十分钟,”他说,“餐厅在右边,往下走三个台阶就是。你从远方来的吗?”

“从都柏林来。”她说。

“这一路开车应该很舒服。我一个礼拜前刚去过都柏林,”他对她说,“我妻子多赫尔蒂太太在那儿有亲戚。眼下她生病了,不在。”

她不知是否要为此番打扰表示歉意,可他已经转身离开,去端茶了,她便下了台阶走进餐厅。这里摆着六张桌子,但她有种感觉,白天不会有人在这里用餐。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这时,一个年轻姑娘从后面出来,气喘吁吁地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大茶壶,但没有她期待的烤饼和樱桃果酱,而是用盘子盛着两只煎蛋和三片肥肥的熏肉,还有一堆炸土豆片。这是一套茶点……她必须吃掉它,否则多赫尔蒂先生就会生气。姑娘消失了,跟茶点一道出现的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贴着她的腿弓起身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声音很大。她偷偷把熏肉和一只煎蛋喂给它,然后吃掉余下的东西。茶又浓又烫,她喝下一口,觉得里面一阵灼热。

小姑娘又出现了。“你喜欢这种茶吗?”她担心地问,“如果你没吃饱,我可以给你再煎一个鸡蛋。”

“不用了,”希拉说,“我吃得很饱了,谢谢你。你能把你们的电话簿拿过来吗?我想找一个朋友的号码。”

电话簿拿来了,她一页页翻着。姓巴里的很多,但没有一个住在这片地区。没有“指挥官”。没有“尼古拉斯·巴里,皇家海军(退役)”。这一趟白来了。她原本抱着很高的期望,勇气十足,现在却陷入失望的沮丧。

“我要付多少茶点钱?”她问。

小姑娘嘀咕出一个适中的数目。希拉谢过了她,付了账,出门进了前厅,穿过开着的门到了街上。对面就是一所邮局,再过去询问一次,如果还是不走运的话,她就掉转车头,在去都柏林的路上找家旅店,至少可以热腾腾地洗个澡,放松一下,舒舒服服过一晚上。她耐心地等着一个老太太买邮票,一个人询问如何往美国邮寄包裹。然后,她去问坐在铁格子后面的邮政局长。

“对不起,”她说,“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想打听指挥官巴里是不是住在这个地区?”

那人盯着她看。“他是住这儿,”他说,“已经在这儿住了二十年了。”

啊,太高兴了!这下放心了!她的任务能继续下去了。一切都还有希望。

“可是,”希拉解释道,“我在电话簿里找不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