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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认室和牢房在同一层。

休息室里除了史蒂夫之外,还有六个体形、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他猜测他们都是警察,因为他们既不同他说话,也不看他,仿佛他就是那个罪犯。他真想说:“嘿,伙计们,咱们是一路的啊,我不是强奸犯,我是无辜的。”

所有人都要摘下腕表和首饰,并在衣服外面套上一件白纸做的连体工作服。各人准备的当口,一个穿西装的年轻小伙子走进来问道:“哪个是嫌疑犯?”

“我是。”史蒂夫说。

“我是卢·坦那,公设辩护律师,”那个男人说道,“我是来保证指认程序正常执行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指认结束之后,要多久才能放我出去?”史蒂夫说。

“如果你没被指认出来的话,一两个小时就行。”

“两个小时!”史蒂夫恼火道,“那我还得回那间破牢房蹲着喽?”

“恐怕是的。”

“真要命。”

“我和他们说说,尽快让你获释吧,”卢说,“还有问题吗?”

“没了,谢谢。”

“好吧。”他离开了。

一名狱警带着七位小伙子经过一扇门,走上一个台子。台子的背景是一连串水平刻度线显示身高,还有依次标上一到十的站位编号。台前有道幕墙,把台子和房间的其他部分隔了开来。灯光很强,他们看不见幕墙后的东西,只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对面先是只有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轻微男声。过了一会儿,史蒂夫听见一阵脚步声,毫无疑问是个女人。接着一个男声响起,口气像是在念台词或是背书。

“你面前站着七个人,你只知道他们的编号。要是这些人中有哪位对你做过什么,或是当着你的面做过什么,希望你能叫出他的编号,只叫编号。如果你要他们之中的某位开口说话,请说出特定的词语,我们会让他们复述。如果你要他们转身或侧身,他们所有人都会照做。你能认出那里面有谁对你做过什么,或是当着你的面做过什么吗?”

幕墙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史蒂夫虽然确信自己不会被指认出来,但神经还是像吉他弦一样绷得紧紧的。

响起一道轻轻的女声:“他戴着顶帽子。”

听声音像是个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女性,和自己差不多大,史蒂夫心想。

男声道:“帽子我们有,你要他们所有人都戴上帽子吗?”

“不是随便什么帽子,要棒球帽。”

史蒂夫听见她的声音里虽然透露出紧张和焦虑,但也有决心,毫无虚伪做作的味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即使满心哀伤依然会指出真相的女性。他略微觉得安心了些。

“戴维,看看柜子里有没有七顶棒球帽。”

接着几分钟毫无动静,史蒂夫不耐烦地咬着牙关。

一道声音喃喃道:“天哪,我还不知道我们连这都有呢……夹鼻眼镜,小胡子——”

“别磨磨蹭蹭了,戴维,”之前的男人说道,“现在是正规的法律程序。”

终于一个探员从旁边走上台子,给每个人发了一顶棒球帽。他们戴上后探员就离开了。

幕墙那边突然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男人又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你能认出那里面有谁对你做过什么,或是当着你的面做过什么吗?是的话叫出他的编号,只叫编号。”

“四号。”她哽咽道。

史蒂夫转身看了看背景。

四号就是他。

“不,”他失声叫道,“你看错了!肯定不是我!”

男声道:“四号,你听见了吗?”

“我当然听见了,但我没强奸她啊!”

台上其他六个人已经开始离开。

“看在老天的分上!”史蒂夫瞪着不透明的幕墙道,恳求地大张着双臂,“你怎么能把我挑出来呢?我压根儿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啊!”

幕墙那边的男声说道:“什么都别说,小姐。非常感谢你的合作。请从这边离开。”

“你不明白吗?肯定哪里搞错了啊。”史蒂夫大叫道。

狱警斯派克出现了。“结束啦,孩子,走吧。”他说。

史蒂夫盯着他。有那么一刻,他真恨不得把这个小个子的牙齿打落让他自己吞下去。

斯派克看见他的表情后,态度也强硬起来。“别惹事儿,小子。你哪儿都去不了。”他一把抓住史蒂夫,仿佛铁钳一般。抗议也没用。

史蒂夫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大棒打在背上。简直是无中生有。他耷拉着肩膀,一肚子愤懑无助。“怎么回事?”他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