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2/8页)

她呷了几口白兰地。温暖的酒精立马让她的感觉好了许多。她又喝了几口。

“刚刚真奇怪,”他攀谈道,“我刚刚去卫生间正要开门,一个乘客像见了鬼似的跑了出来。我进去一看,窗户竟然破了,而那个工程师则鬼鬼祟祟地伫在那儿。他谎话连篇,说什么窗户是被风暴卷起的冰雹砸碎的,但我敢说,他俩肯定干了一架。”

南茜真感激他谈了些别的东西,免得他们一边坐在这儿一边想刚刚牵手的事情。“工程师是哪位?”她说。

“一个长相还行的家伙,和我差不多高,头发很浓。”

“我知道了。那又是哪个乘客呢?”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个商人,一个人,穿苍灰色西装。”莫巍起身又给她倒上酒。

南茜的睡袍不争气地只盖到了膝盖,她认为自己这样露着脚踝和小腿很不雅。但她再一次提醒自己,莫巍是来追心爱妻子回家的情痴,眼里是看不见别的女人的。没错,他根本不会留意到南茜的肌肤。他握她的手,只不过是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的友好表示罢了,简单又纯粹。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讥笑道,和有妇之夫牵小手是不可能简单纯粹的。但她没有理会。

没话找话的她问:“你妻子还生你的气吗?”

“她恼得就跟个长了疮的猫似的。”莫巍说。

南茜微笑着想起了她换衣服回来时看到的场面:莫巍的妻子吼他,情夫又对着她吼,而南茜则在门外看。戴安娜和马克当即收声,难为情地离开寻找别的战场去了。当时南茜不想莫巍觉得自己在嘲笑他,忍住没有评论什么。但她并不怯于问他私人问题:此情此景逼着他们亲近。“她会回到你身边么?”

“说不准,”他说,“那个和她睡觉的家伙……我觉得他就是个孬种,不过她说不定就想找这样的呢。”

南茜点点头。马克和莫巍这两个男人差别大得不能再大了。莫巍人高马大,为人专横,长相硬朗而且直来直去。马克处处都比他柔和一些,有着栗色的双眼和小雀斑,圆圆的脸上经常笑盈盈的。“我虽不好大男孩儿那口,但他自有他的韵味。”她说。她心里在想的是:莫巍要是我丈夫,我才不会拿他和马克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

“嗯。一开始我以为戴安娜是没脑子才跟着他鼻子走的,不过现在亲眼看到了他,我就没那么确定了。”莫巍若有所思了一阵,换了个话题。“你呢?你会把你弟弟打败吗?”

“我觉得我找到他的弱点了,”她一想起丹尼·莱利,得意地扬起嘴角,“我正在处理呢。”

他莞尔。“有这样的表情的人,我只能与之为友,切不可与之为敌。”

“我是为我父亲开心,”她说,“我很爱他,公司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这就像他的纪念物一样,但是要比纪念物更有意义。公司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人格的印记。”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那种让人永生难忘的人,个子高大,黑头发,声音洪亮,你一见到他就会感受到他的气场。他能记住为他工作的所有人的名字。谁的妻子生病了,谁的孩子在学校受欢迎,他都一清二楚。他资助工厂穷工人的孩子上学,他们现在都成了律师和会计。他知道怎么赢得别人的忠心。从这种意义上讲,他是个传统的温情专制主义者。而他的商业头脑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为强大的。‘大萧条’最低谷的时候,新英格兰地区的工厂都倒闭了,但我们家却因为销售暴增不停招人!他是制鞋行业中利用广告的最先锋,他的广告也做得精明。他对消费者的心理很感兴趣。你有什么难题他都能让你茅塞顿开。我每天都会想他。我几乎像思念我丈夫一样想他,”她忽然很想发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毕生的心血毁在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手里,”焦虑的她在座位上不停地挪动着,“我正在试图向某个关键股东施压,但我不知道到底会有几分胜算,必须等到——”

这句话的后半句她再也没有说过。飞机飞入了目前最为剧烈的涡流中,颠簸得像匹野马。南茜掉了酒杯,双手紧紧抓住了梳妆台的边。莫巍试图让双脚站住,但他做不到。飞机倾向一边,莫巍滚到了地板上,撞上了咖啡桌的边。

飞机平稳了下来。南茜伸手扶莫巍起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此时飞机又晃了一下。她向前一滑,没抓住桌边,一脚跌倒在他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大笑起来。

她一直都担心自己会伤到他,好在她体态轻盈,这个男人又足够强壮。她横着趴在他身上,在土黄色的地毯上摆出一个“十”字。飞机平稳了。她滚到一边,坐起来看他。他是得了失心疯,还是只是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