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6/7页)

“我觉得那里实在太像周末圣经学习班了。”

这话把她逗乐了。“我太知道那什么感觉了。”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在将工人阶级所创造价值还给工人阶级这项事业上,贡献比共产党员还多。”

“此话怎讲?”

“唔,我把钱从高档住宅弄出来,然后送到巴特西贫民区去。”

“你是说,你只劫富?”

“劫贫没必要啊,他们又没钱。”

她又笑了。“但你肯定没有像罗宾汉一样,拿你的不义之财去‘济贫’,是不是?”

他想了想要怎么回答她。说自己既“劫富”又“济贫”她能信吗?她很聪明没错,不过她还很单纯——不行,照他判断,她没那么单纯。“我不是慈善机构,”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但是我有时会帮住别人的。”

“太神奇了。”她说。她的双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神采奕奕的她显得特别迷人。“我知道有你这样的人,但是能亲眼看到,还能和你说话,这感觉实在太神奇了。”

哈利心里喊着:可别太过了,姑娘。对他过分狂热的女人总是让他很紧张——这样的女人一旦发现他也是人类,就会觉得自己有理由义愤填膺火冒三丈。“我其实没那么特别的,”他的腼腆发自内心,“我只不过是来自一个你从没见过的世界罢了。”

她用眼神告诉他,她觉得他就是特别的。

跟她说的太多,是时候换个话题了。他难为情地说:“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她赶忙回道。她想了一下,然后问他:“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我要远离瑞贝卡·毛琳。”

她大笑。“别,说正经的。”

“她逮着东西就跟小猎犬似的,”他心想,“一点儿不松口。”她这种人他根本驾驭不了,太危险了。“我离开,因为我不想蹲大牢。”他说。

“那你到那边之后怎么办?”

“我想我可能会报名参加加拿大空军,我想学开飞机。”

“肯定很有意思。”

“那你呢?你们为什么去美国?”

“我们是要逃去美国。”她厌恶地说道。

“什么意思?”

“我父亲是法西斯主义者你知道的吧?”

哈利点了点头。“我在报纸上读到过。”

“他觉得纳粹好得不得了,不想和他们打仗。而且他要是再不走,政府会把他抓起来的。”

“所以你们是要到美国生活了?”

“我母亲的娘家是康涅狄格州的。”

“那你们要在那儿待多久?”

“我父母肯定是要在那边住到战争结束了。他们说不定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你不想去?”

“当然不想了,”她激动地说,“我想留下参加战斗。法西斯罪大恶极,这场战争极其重要,我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她开始跟他讲西班牙内战的事情,但是哈利并没用心听。他被自己的一个想法吓了一跳,吓得心跳加速,吓得自己要费劲去保持一个正常的表情。

“战争爆发的时候,往国外逃命的人肯定不会忘了带上值钱的东西。”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兵打过来的时候,农民会赶着牲口逃命。受不了纳粹迫害的犹太人,流亡时会把金币缝到外套里。1917年后,拉维尼亚公主这样的沙俄贵族不也是一手握着法贝热彩蛋,一手卷着所有财产跑到欧洲的吗?

奥森福德勋爵肯定也想过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再说,政府为了防止上层社会把钱转向国外进行了汇兑管制。奥森福德一家知道,现在留下的东西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他们肯定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

把大笔财富放行李箱里是有点冒险,没错。但是有风险更小的选择吗?邮寄、快递,还是留下?留下来的财产可能会被政府报复性地征收一空,也可能会被打过来的军队洗劫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可能会在战后被革命地“解放”。

不会的。奥森福德们肯定把珠宝一起带来了。

特别是带上了“德里套装”。

“德里套装”乃是奥森福德夫人著名古董珠宝收藏中最核心的一件。这是一套项链、耳坠和手链组合,全部由金镶红宝石和钻石打造。红宝石是缅甸最宝贵的那种,石型硕大:十八世纪时罗伯特·克莱夫将军把它从印度带回国,还请皇冠珠宝公司做了镶工。

据说,“德里套装”价值二十五万英镑——一个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几乎可以肯定,它就在这架飞机上。

职业大盗是不会在船上飞机上偷东西的,嫌疑人名单太短了。更重要的是,哈利现在扮的是美国佬,拿的是假护照,弃保脱逃不说,对面坐的还是个警察。哈利要是敢动那套装一指头,那才真是不想活了。光是想想这风险有多大就够他打激灵的了。